心惑如晦

“公子,我可不可以跟你学骑马?”司月玄在张良背后问道。

“可以。”张良的声音从风里传来,非常清晰。

“谢谢公子。”司月玄觉得,马是一定要自己会骑的,否则刚才那样也太狼狈了。若非这白马已经和她冰释前嫌,那么刚才她的小命可能已经穿越到奈何桥了吧?

“你可以用小白练习。”张良在前边说道,他自小看过无数人坠马,伤得有重有轻。但是看见司月玄被挂在马背上,他还是有些担心。

自然不是担心这个女人是头朝着地面,会毁掉了容颜——她哪里在乎这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担心什么,反正看她被小白托着旋转,心里有种她即将消失的感觉。所以他直接就跳上了马背,抓住了她。

他本来是想抱着她从马背上立刻跳下来,这样比较安全。但是他又担心她从此就害怕骑马,所以就让她坐在了他身后,继续骑马。

他自然也是看见了中儿那小子脸上的震惊和不赞同,但还好的是她坐在他背后,虽然受了些惊吓,但是却还是算安稳,勇敢。

小白是被驯化好了的,不会随便伤害她。

“用小白啊……”司月玄有些犹豫。

“怎么?你觉得刚才是小白在故意逗你吗?”张良心想若是连小白都骑不好,别的马你就最好别碰了。

“没有,若不是小白被训练得很好,可能我早就被甩飞出去了……”司月玄崴着脸说道:“我的意思是,若我用小白练习,会不会太容易了?若会骑,也不是真的会骑吧?且它是公子的坐骑,我也不可能一直骑它。”

张良一听,手抖了抖,小白立刻灵性地放慢了脚步。

惊觉他们慢了下来,张良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发出了慢走的命令。

“公子,有事吗?”司月玄自然也发现了马速变慢了,但是这里离清远医馆还有一段不长却不短的距离。

“若有空闲,我去找一匹跟小白差不多血统的马,送给你。”张良开口说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司月玄忙解释,这马跟现代的车子一样,很贵。特别是好马,更是贵得离谱。所以安侯觊觎红儿家的马,险些让红儿的父亲下大狱。

那时候,最厉害的就是骑兵了。

“我会存钱,自己买的。等那时,公子再教我骑马吧……若公子没有时间,我也可以让别人教我……”司月玄脊背都有些冒汗,她何德何能,胆子比天大,也不敢接受公子的马。

那太吓人了!

“或许我也没机会自己要骑马,去布衣巷,他们也会有马车来接的。”司月玄忙解释推脱道。

这不是她客气或者谦卑,他虽然救过她的命,但是并不代表他就有义务送她马。就算他只是随便说说,她也得诚惶诚恐地拒绝。

而且,他从不随便说说。

一时间,她觉得自己更热了。

虽然她是思绪乱了,但是前边的张良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他想说:我可以把小白送你。

但是这不合理,转赠自己的坐骑,是很夸张的事情。要么这马的主人要死掉了,要么这马的主人要穷死了。

所以他临时换了话说送她一匹跟小白差不多的马驹,让她自己照顾着,然后培养信赖关系,再学着骑马。

虽然他其实可以载她,但是她若能骑马,在这乱世里,又比只会一点点轻工安全得多。

这些道理都对,可是错就错在都对。

因为,他已经好久不担心一个人了。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只担心韩国的命运。

从私人的情感而言,他只担心韩非。

从孝悌来讲,他自然深爱父亲母亲,还有弟弟。

然而父亲过世,弟弟出了远门,不愿意回来。母亲安好,韩非已死,韩国已灭。

他现在恨不得天下大乱,让他能趁机揭竿而起,恢复旧日山河,以慰藉父亲的夙愿,以成全韩非的满腹情怀,以终了自己的一生宿命。

所以,他虽然夜不能寐,但是他也并不在乎。

他也吃不好一日三餐,也不觉得太饿。

直到……

直到这个女人,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菜,让他吃了之后。

白露节白露为界,他开始饿,开始嫌弃饭食的味道与样子。

夜里舞剑,也开始觉得累,会突然停下来,去睡个觉。

对了,她中迷魂香的那夜,清醒了一瞬间,说的是:公子,小心。

可能她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反正他是相信的,又是疑惑的。

开始以为是相信她非细作之辈,又疑惑她的身世立场。

后来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且,他的疑惑,一日多过一日。

而相信,渐渐变成了信任。

“公子,你怎么了?”司月玄见他良久不言,觉得很不对劲。

屁股下这白马也是自由地散着步,过往的车马快如风。

“我们快点回去,中儿一个人在医馆里。”也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找上门,她有些担忧。

“你很担心?”张良问道,声音淡淡地,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是啊,你怎么突然让小白停了下来?”张良仿佛突然生出许多执念,很不对劲。但是她又不好直接说他哪里不对劲,只说马停了。

“这世上,你最担心的人,就是那个中儿,对不对?”张良问道,他很早就想问了,虽然她也解释过了,但是他却不相信她的答案。

他几乎确定,她也是喜欢那小子的。

司月玄看着他的背,心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

她自然是担心中儿的,因为中儿虽然为她所救,但是一直守护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太贪心,还是心里缺乏安全感,她很喜欢他总是守护着她。

那感觉像是……父亲吧?。她也不知道。

可是……

“你坐好了。”张良觉得自己仿佛等了很久,虽然她没有开口承认,但是这长长的沉默已经让他知道了答案。

虽然司月玄没有半点姑娘家的样子,但是也还是害羞的吧?。何况是跟他这个无关紧要的旧日主人,说这些做什么?

便立刻恢复了些些神志,打马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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