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从容应对
冬日似乎是在那一日开始的，可是直到第六日的清晨，苏小小仍未看见陈天磊的身影。
陈天磊这趟远行，超过了预定的时间。
苏小小昨夜无法入睡，不安的等到天际微明。天亮后，她开始忙起家务，却总会不时的注意着天光，端详着时辰。
直到接近晌午，府内管事的才让丫鬟来回，说苏小小前些日子定的桌子已经做好，此刻已送到府内来了。
正在镜前装扮的她穿上丫鬟递过来的外裳，才好抵御外头的寒风。外裳是柔软细密的羊绒，当成了柔柔的淡淡蓝色，领口还缀了一圈雪白的狐毛，这是去年，陈天磊为她特别请人裁制的。
系上外裳的丝带，苏小小走出清宛苑，来到大厅。厅内搁着一张乌木桌，雕工精致绝伦，虽然造型简朴，但架构严谨，榫卯精密合宜，配上乌木的自然细腻的纹理，大器且珍贵。
苏小小轻抚着面前的木桌，越看越是满意，“去拿上好的红绸包好，再用一指粗的金丝红绳打个寿字结，弄好后抬上轿子，一会我去赴宴的时候亲自送过去。”
苏小小轻声吩咐着，看着厅个的天色，再过不久，就该出发了。这几年，城中来往商户家的宴席，只要陈天磊因生意不能出席时，总由她代为前去。
苏小小在厅内等了好一会，直到管事的再回大厅，才轻声吩咐道，“一会我就出门，等天磊回来，跟他说一声。”
管事的表情在听到苏小小的话后，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却又很快恢复过来，他恭敬的拱手，低着头，用镇定的语气说道，“夫人，少爷已经带着二夫人前去赴宴去了。”
苏小小一愣，“天磊回来了？”他回来了，却没有通知她一声。
“是。”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儿个一早就回来了。”管事镇定的回答，“粮行这几日事忙，少爷回来后到粮行忙了好一会儿，没时间回府内歇息。”
“他没梳洗就出门了？”
“二夫人替少爷稍微梳洗后，换了衣裳才出的门。”
程绿水替他梳洗？
程绿水替他换衣裳？
诧异，以及一种陌生的情绪一块涌上苏小小的心头。她力持镇定，在心中说服自己，只是因为时间急促，也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才会让程绿水接手，做了这些本是属于她的工作……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既然已经带着程绿水去了，那她就没有必要再去赴宴了。
“将这桌子送去，就说是天磊备妥的寿礼，只是出门时走得仓促，一时忙得忘了。”她看着外头的天空，慢条斯理的说道。
“是。”
苏小小轻盈的起身，想着于过几日，就是某个富商夫人的生日，那富商与陈家素有商业上的来往，这生日礼物得仔细的挑选一下。还有这几日他不在府内，粮行的帐薄都是她过的目，今日她要再看一看，以便他回来后，将这几日的帐清楚的交到他手中。
才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来，慎重的交代，“等天磊回来，让人跟我说一声。”
“是。”
那晚，陈天磊直到二更之后才回来。
只见门外的脚步声，在屋内等候许久的苏小小立刻起身，为他开了房门。屋外寒冷，才找一打开门，一阵冷风便骤然袭来，冷得她不由的缩了缩脖子。
“磊。”苏小小轻声唤他，迎上前去，闻见陈天磊身上浓浓的酒气。
月光下，寒风里，陈天磊眯起眼，望着苏小小时，嘴角含着笑，跨步走进屋子。
“怎么还没睡？”他问。
“知道你今日回来了，所在在等你。”
“以后早些睡吧，别再等我了。”
苏小小没有回答，却固执的摇了摇头，陪着他穿过花厅，伺候着他脱下衣袍。袍上的结不是她系的，所以解时，多花了一点时间。
“不是说最多五日吗？怎么比预期的多了一日？”苏小小轻声问，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转到那衣袍上的结，那丝不明情绪又悄悄的溢出一些。
陈天磊的回答从容不迫，“旺山城这几日雨雪不停，道路泥泞难行，所以才会延迟一日回来。”
“那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让人通知我一声？”
陈天磊笑了笑，倾身望着苏小小，挑眉问道，“怎么？生气了？”
“我怎么敢？”苏小小淡淡的说道，故意扭过身子不去看他。
宽厚的大掌轻捏上她的下巴，逼着她转回脸来，幽暗无底，让人看不穿的黑眸瞅着她，嘴角仍含着笑，表情依旧是那样的温柔，“这个季节，粮行的生意最忙，我这一走好几日，有不少事情非尽快处理不可，所以才没进屋来。”
“那么，你这趟出门，事先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想起他那日的不告而别，苏小小的心里还是有些介意。
“这桩生意来得匆忙，又不能不接，我也是前一日才做的决定，要亲自去一趟旺山城。”陈天磊注视着苏小小，表情跟眼神，没有丝毫的改变，声音甚至更加的温柔，“那日我本是想告诉你的，可是见你睡得安稳，猜你大概是累着了，想让你多睡会，所以才不声不响的走的。”
他的说法，周到得没有一丝破绽，身为妻子的她，虽然从他寻常的言行中嗅出了些许的不对劲，但那种感觉太过微弱，微弱的几乎不存在，微弱的让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苏小小轻咬着唇瓣，不再言语，只是在温暖的火光里，重复着多年来伺候他的每个动作。
为他解下衣袍，褪去鞋袜。将浸湿的帕子拧干，她的动作轻柔，仔细的擦拭着他的双手，从指尖到掌心，没人半点遗漏。虽然他的话她挑不出不对的地方，可是心里却感觉得出，他其实还有话没说。
这样亲密的仪式，因为他刻意隐瞒的某些事，让她与他之间，多了一层无形的隔阂。
除了体贴她，想让她多睡一会，肯定还有其他的原因，才让他改变了多年来的惯例。只是，他既然已找到了籍口，就算她心中满是疑惑，也不好再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