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心思落空

粮行外面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打断了苏小小紊乱的思维，本能的抬起眼来，赫然瞧见程绿水……跟她的丈夫……

他牵着程绿水的手，对她笑得好温柔，好温柔，他低下头，亲昵的靠在她的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她羞红了脸，脆声甜笑着。

粮行内外人来人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有人都在看，包括苏小小。

苏小小无法移开视线，眼睁睁的看着陈天磊温柔的注视着程绿水，伸手将她落在脸颊上的乱发轻轻撩到耳后，然后，再抬起她的下巴，细心的拉拢她的狐裘，一副嘘寒问暖的模样，就怕她会冷着了一样。

宽厚的大手，握着软软的小手，体贴的扶着程绿水，坐进一旁等候的轿子里，落帘之前，两人还相视一笑，而后，他起身入轿，那修长的身影也消失在轿帘后。

苏小小的双手，交握得更紧，直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不是真的，那只是演戏，那只是在演戏……事实并非她看到的那样，他们只是在演戏……

苏小小站在原处，一动也不动，在心里反复的告诉自己，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快要冬至，一年中气候最冷的时节要到了。陈天磊对苏小小的态度，也像那天气一样，在逐渐改变。

虽然陈天磊看着苏小小时的表情依旧温柔，对苏小小说话的时候，口吻还是那么的不疾不徐，只是，他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就像是入冬后的白昼，一日比一日更短。就算真的见到他了，苏小小也能感觉出，他的眼神变了，再也不是往日的专注模样……

苏小小想问，也知道该问，却不敢真正开口去问。她咬着唇，想自嘲的笑笑，却挤不出半点笑容，只能稍微弯弯嘴角。来到这里已经五年了，在陈天磊温柔细心的呵护下，她早已忘了，什么是不敢，直到现在……

窗外寒风阵阵，不断呼啸着。

厨房里头，厨子厨娘吆喝着帮忙的小厮丫鬟，挥舞着大铲子，在翻炒着锅里的菜肴。

偌大的厨房里，辟开一处角落，生着一只小巧的炉火，上面炖着一锅汤。

微红的炭火熬着瓦罐里的汤，汤水微微滚动，冒出一阵阵香气。苏小小亲手挑选了食材，又挑选了上好的药材，亲自熬这锅汤。这是这几年冬至日的惯例，苏小嗅亲自下厨，熬一锅好汤，为陈天磊暖身，也为他补补身子。而陈天磊定会推却一切应酬，回到清宛苑，与苏小小静静独处，享用她准备的美食。

虽然这段日子以来，有太多事情纷扰着苏小小的心思，便她仍没有忘了这个惯例，一早就下了厨房，将一样要材料洗净，放入沙锅。花了几个时辰，直到汤水里再无杂志，色清如水，才算大功告成。

“好了，熄了水，再把汤送回屋去。”苏小小放下勺子，腰肢因为久站的原因，有些酸疼。

丫鬟连忙上前，双手垫着厚厚的棉垫，端起香气四溢的瓦罐迈步向清宛苑走去。

苏小小拖着长裙，又对着厨子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开厨房。

心中的紊乱思绪剪不断，理还乱，越想越是心乱。苏小小边走边在心中暗暗下决心，趁着今晚，鼓起勇气，对着陈天磊把一切问个清楚明白。

夜色掩路，苏小小先去了大厅，寻找着那个整日都没瞧见一眼的丈夫。只是大厅里头，不见陈天磊的身影，只有管事的吩咐着丫鬟，擦拭着厅内的家具。管事的瞧见她进了厅来，忙迎上去，“夫人。”

“瞧见天磊了没有？”

听见苏小小这么问，管事的表情瞬间古怪起来，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恢复自然神色，“少爷傍晚时分就回来了。”

“是吗？”苏小小咽下叹息，在管事面前，勉强挤出笑容，“该用晚餐了，我却没找到他人。”

“这……”

“管事的可知道，天磊在什么地方？”

“这个……这个……”管事的满脸为难。

“若是管事的不知道也无妨，我……”

“夫人！”管事的开了口，咬了咬牙，一口气说了出来，“夫人，少爷在还没日落前就跟二夫人进了屋，这会子应该……应该还在二夫人的房里。”

苏小小的身子微微一僵，过了好一会，她才能开口出声，“谢谢管事的，我知道了。”

说完，转过身来，避开管事的同情的目光，苏小小独自往清宛苑走去。还没到清宛苑，远远的她便瞧见了灯光，再走近些，才发现，那光亮并不是来自清宛苑，而是旁边那处雅致的院子，程绿水居住的院子。

光亮与笑声，从窗棂里挤出来。

苏小小站在纳妾那日，陈天磊进屋后她站的那棵树下，静默无声的等了一会，但他没有出来。

半晌之后，她回了清宛苑，推开房门，进了屋。

丫鬟将瓦罐摆妥后就离开了，桌上摆放着两人份的餐具，以及四样小菜，四样点心，还有暖暖的，香香的汤。

苏小小在桌边坐下，望着桌上的瓦罐。

或许，他待在程绿水那里是有事要交待。

或许，再过一会，他就会回来了。

或许……

苏小小等着等着，直到瓦罐里的热汤逐渐变凉。屋子里依旧是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伸开双臂环抱着自己，突然觉得好冷。

贴心的丫鬟为她准备好的热茶早已凉了。苏小小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不远处的灯火，觉得不但是手脚冰冷，就连胸口也是凉的。

那一晚，陈天磊彻底没有回房。苏小小一夜未眠，静静的立在窗前，眼睛看着程绿水院子的方向，任凭寒风将她里外冻得通透。

天微明，苏小小发现开际开始飘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