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远远的守着她
静寂的书房坐落在花园的角落里，微敞的窗子前，静静的立着一个人影，风过，带来一阵压抑的呜咽声。
“少爷，您这是何苦啊？”书房内，陈府的管事的站在苏老板的身后，老泪横流的看着他的背影，“老天开恩，保佑夫人没有死。您才来定远不过十天，竟然让少爷遇到了夫人，这就是缘分哪，您舍得让她就这样的走了？”
“不然呢？”苏老板回头，满眼悲痛的看着管事的，“让我把她留下，然后告诉她我就是陈天磊，当初我狠心的将她休掉，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那然后呢？让她再回到我身边，让他抛弃她现在的相公，让她为难吗？你不是也听到看到了吗？她已经有了新家，有了相公，也有了……身孕！”
咬着牙痛苦的说完，陈天磊眼眶已经泛红。身孕啊，她在他身边五年，却一直未能怀上身孕，难不成，这就是天意？难不成老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将她从自己的身边推开，所以才让她迟迟未能怀上孩子？
还是说自己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给她个孩子？心头陡然酸涩难耐，陈天磊忙转身抹去溢出眼角的泪水。
管事的双眼凝滞。是啊，夫人现在怀着孩子，就算是告诉她少爷没有死，也只是让她左右为难吧？毕竟，夫人还爱着少爷的。
“可是……”
“没有可是，当初是我一意孤行，费尽心力的伤了她的心，让她带着绝望离开，更是不慎坠入腊月冰河，如今这般，我再去……只要她活着就好了，不是吗？”陈天磊痛苦的闭上双眼，苍白的脸上，几道狰狞的疤痕扭曲痛苦的扭曲着。“当我听到他们在码头没有找到她时，我的心里就有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想到那天夜里，她踉跄着向城门走去，消失在迷眼的大雪之中，我就已感觉到她心里的绝望。我想让她回苏家，可也知她不会回苏家，所以才让人好生的跟着她，看她到何处落脚，哪知……她一直是那么乐观开朗的女人，哪怕最初，我冷待于她，苛责于她，她也未像那晚那样的绝望。也许从她轻生的那一刻开始，我与她的夫妻缘分便淹死在了冰冷的河水里了。”
管事的抹泪，“可是少爷休掉夫人也是为了保全夫人不受伤害不是吗？若是夫人知道了，一定会原谅少爷当初的所作所为的，再说了……”
“别说了，一切都晚了。”陈天磊低吼，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哭音，“当初那么做本就是为了保她平安无忧，如今看她一切都好，我当初的心愿意也算是达到了。再说了，这半年多来，我一直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了，以后就继续当她不在了就好了。”
“就当？可是夫人明明好生生的站在那里呀。”管事的睁大双眼，混浊的眼中带着心痛，“夫人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只要告诉她当初那么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不受丁点的伤害，您才会那么做，才会与二夫人……您那是不得已的呀。”
陈天磊仰脸长叹，“命运弄人啊。罢了，罢了，虽然她已不再是我的夫人，至少她是健康幸福的活着，有这一点，也不枉我当初不择手断的逼她离开。”
管事的抹着眼泪，半晌说不出话来。现在这种情况，连少爷都认了，他又有何理由不认？少爷说的对，只要夫人好好的，那就行了。当初的决定，以及后来付出的一切，少爷的所作所为，不都是为了夫人能平安幸福吗？
“夫人一会就要走了，少爷你……”管事的看着陈天磊，欲语还休。
陈天磊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我就不去送了，刚才见她的时候，我已经跟她说了，她走时，我不送她了。”
“那老奴去送送夫人吧。”
“不可！”陈天磊厉声喝住管事已经迈出的脚步，“您去了，一切不都昭告于她面前了吗？您在我心里的份量，她比谁都清楚，见了你，聪明如她，又岂能猜不到这其中有猫腻？”
管事的愣在那里，显然他这才明白过来。
“你也不用去送了，知道她一切都好就可以了。”陈天磊转过身去，佝偻的身姿靠了窗子上，双眼定定的盯着窗子的花丛，只是紧握的双手泄露了他心里的情绪。
那是一种痛啊，一种无法忽视的痛，即便指甲刺进掌心，即便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都无法抵挡心底泛起的阵阵抽搐着的痛。
苏小小在柳大夫的搀扶下，小心的跨出苏府的大门，回头与相送的小厮颔首道谢，抬眼扫向院内，除了一院子的绿意怏然，什么也没看到。
“夫人，您……”小厮见苏小小立在门前回头张望，不解的看着她，“您……还有事？”
苏小小摇头，“没有，只是奇怪，这么大的苏府，却未见多少下人。”
“噢，是这样的，我家老爷身子不好，又是孤身一人，故不喜人多。”小厮解释道。
苏小小了解的点了下头，这才回头向前走，可是依旧感觉身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再回头，依旧一无所获。
“小小，你怎么了？”柳大夫对苏小小的奇怪举止产生了疑问，顺着苏小小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没什么，走吧。”苏小胸头，暗然失笑，大概是自己没有睡好，产生错觉了吧。
陈天磊站在树丛后，透过花间缝隙看向大门口，定定的盯着苏小小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管事的站在一边，眼里又是一片汪洋。
“少爷，夫人走了。”
“是啊，走了。”黑纱下，陈天磊沙哑的声音带着颤音，看不清此刻他面上的表情，但那微颤的肩头……
管事的抹了把脸，“少爷，该吃药了。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若是让夫人看见……”
“好。”
管事的有些惊讶的看着一脸平静的陈天磊，这三个多月来，每天劝陈天磊喝药都快成了他的专职工作了，怎么今天这么痛快的就答应喝药了？
“少爷你……”
“我现在又不想死了。”陈天磊轻声呢喃着，“本想着忙完手上的事就下去陪她，如今知道她还在，那我……就远远的守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