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这一夜，像极了那一夜

喧闹无章的厨房因为苏小小的意外相助，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苏小小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脑子里却不由的猜想，苏府虽才到永春两个月，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崭露头角，靠的应该是苏老板先前的雄厚资金，以及精准的商业眼光。

想到那个躲在屏风后头，面戴黑纱的男人，苏小小不由轻叹一声。晚上要宴请客商，他是不是代表那个古怪的老头终于愿意从屏风后走出来，跟商家交际了？这些人兴许从前都未曾准备过大型宴席，而且宴请的还是异域的客商，所以这些人们才会如此的手忙脚乱的吧？只是照眼下的情况来看，这样下去，今晚的宴席未必能宾主径哪。

苏小小默默的猜测着，挽起长袖，一如既往的将米倒进沙锅里，准备淘洗米粒去熬粥，没想到一转身，竟然瞧见厨房门前，站着一个身穿黑衣，脸遮黑纱，身形并不挺拔的男人。

这人怎么来了？那刚才……苏小小微愣，回头瞅了眼厨房，放下手中的器具，慢慢走到门外。

“苏老板早安。”苏小小上前两步，客气而温柔的请了个早安，并轻轻福了福身子，“适才僭越了，还望苏老板海涵。”

“无妨。”沙哑的嗓音响起，黑纱后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苏小小，“你……开着餐馆，有筹备宴席的经验吗？”

苏小小心中一抽，因为这句话，让她想起了那些远去的岁月。

半晌之后，苏小小才点了点头，“曾经做过。”

陈府五年的时间，她单独准备过数不清的宴席。

黑纱后的眼，仍在盯着苏小小看，“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帮个忙？权当是单生意。”

“您想要我做什么？”苏小小抬眼，望着面前这个神秘的富商。

“今晚我要举办个宴席，但是这府内独缺一位能筹备主持的人，你若能帮我，必要耽误了你的生意，你就当是接了单生意，事后，我会付你银子。”

苏小小眉心略动，只考虑了一下，便答应了，“好，这个忙我帮了，生意接了。”能挣银子，对于苏小小来说，那是种成就，也是种享受。

苏老板有些诧异的看着苏小小，“你也不问问价钱，就不怕我事后赖账？”

苏小小微微一笑，“我相信，苏老板绝不是一个会亏待一个妇道人家的人。”

“很好。”苏老板满意的点了点头，用那沙哑的声音交代着，“今晚宴席的事就交由你负责了，需要什么，只管跟管家说便是。”

说完，苏老板转过身，迈开步伐，略佝偻的背影一步步慢慢的消失在苏小小的视线里。

一切都是轻车熟路，虽然许久未做，可是有些事情就像那苍天大树，早已在脑中根深蒂固。

那晚的宴席相当顺利。虽然白天的时候，大家对晚上这宴席有些忐忑，可是见苏小小答应帮忙筹备宴席，一屋子从未准备过大型宴席，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乱撞的奴仆们，似乎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情况也随之突变。

苏小小将所有要注意的事项，该遵守的规矩，一件件交待于众人，那柔和的嗓音听得众人原本慌乱的心像是吃了定心丸一样，再也不会手足无措，做起事来，有条不紊。

等到入夜，客人们到来，苏小小从容不迫的指挥着大局，端茶倒水，上菜上饭，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她全都认认真真的，一丝不苟。

宴席进行的很顺利，奴仆们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在猜想，这个美丽的餐馆老板娘，从前大概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否则，若是寻常的小家碧玉，哪能筹备这样大的宴席？又哪里会懂得这些繁琐的规矩事项？

直到二更，那些客人才尽兴离去。苏老板本是吩咐过，等上了菜，苏小小便可回去，但是苏小小却坚持要等宴席结束，确定事事俱妥她才离开。

管家满怀感激，一路送到苏府的大门外，门前早有轿子在等着了，轿子两旁，还有两个苏府的小丫鬟随待在侧。苏小小不由的挑了挑眉。

“夫人，我们老爷吩咐了，夜深了，天又黑，让他们几人送您回去。”管家说道，看着苏小小的眼光，多了几份敬意，“这是老爷交待的，是对夫人您今日所做的酬谢。”说着，从袖中掏出张银票递到苏小小面前。

苏小鞋笑收下那张银票，看也不看一眼便放进袖中，“请管家代我谢过苏老板。”

“另外，老爷还说了，今日劳累了夫人。”管家说着，转过身去，从跟着一起出来的小厮手中接过一只沉重精美的锦盒，“这是老爷交待的，让您带回去补补身子。”

苏小小却摇了摇头，“这补品我就不收了。”弯着嘴角，苏小小噙着轻笑，态度轻柔却坚决，“我已收了我该收的，我也只收我该收的，麻烦管家转告苏老板，这补品，小小心领了。”

“但是这个……”管家捧着锦盒，有些不知所措。

“管家请留步。”苏小小不着痕迹的打断管家的话，转身在小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门前台阶，坐进轿子里。

管家捧着锦盒，一脸为难的看着轿子远去，心里担忧着，事情未办妥，该怎么跟老爷交待，却浑然不知，这一切都落在了苏老板的眼里。

苏府大门后，身穿黑衣的陈天磊静默的立在那里，看着苏小小走出大门，看着她拒绝他的好意，看着她离去……

一切，似曾相识。在清遥，在定远，每次看着苏小小离去，他就会再度体验那五内俱焚的痛。

夜色之中，轿子渐行渐远，月光盈盈的洒落一地，银白一片，这一夜，像极了那个飘着大雪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