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九天七夜考下来饶是宁云晋的体力充沛也觉得浑身难受,不由得感叹科举也是个体力活。难怪后面几天总会看到晕厥、病倒,然后被抬出去的。

回到府中他只觉得浑身轻松,等他休息了一日,二老便将他叫到房里。

老太太拉着他的手舍不得放开,还摸了一把他瘦削的脸颊,心疼地道,“瞧小二熬得,这脸都尖了。”

宁云晋拍了拍老太太的手,笑眯眯地道,“孙儿身体好着呢,考完这场只剩下殿试,可以好生歇着。”

“确实要松快松快。”老太太点头,吩咐道,“如今也算是忙完了,中午一个院子吃饭也无聊,不如便来多陪陪这老婆子。”

宁云晋知道老家想要自己陪她吃饭多半是想要体贴自己的饮食,是对自己的关心,自然点头答应。

见他与老太太腻歪完,宁陶煦才道,“看这样子是胸有成竹,便不多问了。”

“那是自然,孙儿可是奔着会元而去的。”宁云晋自信地道,“再说今年的题目出的实是妙,孙儿作答的时候如有神助,必定能取得好成绩。”

宁陶煦满意得点头,满眼都是赞赏与自得,他从一个无权无势的小物,能够将家族发展到如今这样繁盛,实是不容易。前些年看到旁支的宁云鹏中了进士,他便眼馋得紧,如今自己亲孙更上一层楼,由不得他不骄傲!

等到放榜起码还要三个多月的时间,宁云晋想趁这段时间去北地将老师的骨灰埋放,便道,“爷爷,趁放榜前这段时间,孙儿想去藏龙之地去看看,行么?”

宁陶煦愣了一下,他是知道大宗师逝世真相的,立刻就想到他这样说的原因。他摇了摇头,“不妥,虽然快马来回并用不了多久,可是却实折腾,万一路途上有个好歹或者耽搁,误了殿试就不好了。”

宁云晋抿了抿嘴,“可是若是考完殿试便要入朝当差,只怕没什么自由时间。”

“不用着急,皇上那边不会不闻不问的。”宁陶煦道,“只需要好好准备殿试的事情。”

宁云晋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便应了。

从这次省试的题目来看,文禛格外重视今年的考试,看来由于大商建国的事情给了他相当大的压力。会出那样的题目无非就是想挑选一些对于施政拥有敏锐洞察力的,如果让他押题的话,宁云晋倾向于殿试的策问也会是贴近时政方面的。

要想短短几百字中将自己的思想完整表达出来,不但需要扎实的文字功底,还需要对当今社会有最清晰的认识,宁云晋知道自己如果想考出好成绩,确实是还需要用功,之前倒是有些大意了。

定下了这样的思路,宁云晋便静下心来待府里。这段时间京城里的举子很多,也有慕名来拜访他这个神童的,或者邀请他参加文之间聚会的。

不过宁云晋并不想老师孝中外出饮酒作乐,上门的都热情招待了,宴请却都委婉拒绝。一来二去,有摸清了他性子的便会主动登门,其中来得最勤的两个自然是徐不用和孙本善。

虽然宁云晋一直想与这两个对自己过于热情的保持距离,可是他们都是才华出众的,言谈举止又十分了得,跟这样的相处实很难产生厌恶的情绪,见两并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止,慢慢地便也放开来,将他们当做朋友相待。

这期间宁府好好的热闹了一次,是四月底为宁云亭的儿子办的百日宴。这个正月里出生的小娃儿生的白白胖胖的,等到五官长开了一些之后,宁家的才发现他居然长得与爹娘都不相像,反倒是隔代遗传般得了宁陶煦的好相貌。

别说二老对这重长子长孙喜欢得紧,就连宁云晋也喜欢逗弄他,偏偏这孩子还与他亲得紧,只要他一靠近就睁开眼睛望着,抱住了还不撒手,那份亲昵劲儿连宁云亭这个当爹的看了都眼红。

原本宁云晋就为这侄儿备了重礼,实是心里喜欢得紧又忍不住融了十斤金子找打了尊胖娃娃添了上去。他这举动实际上是逾越了,超过了两老和父辈送的礼。

冲动完了之后他连忙装乖去道歉,不过长辈见他们兄弟和睦心里只有高兴的,哪里舍得怪罪于他。从小宁云晋就不凡,长辈们就只担心两兄弟起了间隙,只要他们没有矛盾,都非常满意。

日子平平淡淡地眨眼就进了六月,眼见天气转热,宁云晋就琢磨着想去庄子里避暑,没想到孙本善却找上门来了。

“想与为型作画?”

将请进院子之后,一杯茶下肚,孙本善就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有什么好画的,再说们这么熟悉了,季卿直接落笔即可,何须本场。”虽然知道孙本善的画千金难求,不过他擅长的是水墨画,画完了除了神韵与本相似,鬼知道画里的是谁,所以宁云晋的兴趣并不大。

“是哥哥没说清楚,之所以向云晋提这个要求,也是想请帮忙。”孙本善见他一副想拒绝地样子,连忙道,“最近为兄觉得工笔画有所小成,便想画上一幅海棠春睡图,思来想去,为兄认识的里面担当得起美的只有弟弟了。”

虽然被比作美,宁云晋却并不意,这年代称赞美可是不分男女的,他从来没想到过自己居然还有这一天,忍不住得意起来,看来这些年来的保养与修炼并不是没有效果的。

再说如果是工笔画的话,近似于油画,宁云晋实是想看看自己旁眼里究竟是什么样子,他想了想便道,“既然是季卿兄的请求,小弟也只好不得不从了,只不过这画完工之后,可要让弟弟多赏玩几天。”

“即便是送一幅也成。”孙本善激动地道,“只不过要多耽搁云晋几天时间。”

两商议一番,便决定画上两幅,一动一静各取不同之景。

动的那张画选择的是宁云晋自己流芳院中舞剑的场景。他的流芳园周围种了一些紫薇花,到了夏季红的、白的、紫的、粉的,花开了满满一树,漂亮极了。这样的背景中,他穿着一身绣有竹节的白色长袍仿若翩翩起舞一般,舞动着带着红缨剑穗的长剑,真是如同谪仙下凡一般。

孙本善不知不觉间看呆了好几次,眼中满是迷恋,可惜宁云晋太过专心当模特,完全没有发现。

他们花费了三天的时间才完成这幅画的白描,期间孙本善撕毁了不少打好的草稿。宁云晋倒是觉得可惜得紧,他看着那些类似素描的画都挺不错的,偏偏孙本善却倔强地认为没有把握到他的气质,坚定的要废弃。

完成了这副画的白描部分,宁云晋的活就算完成了,接着便是第二幅图,这是孙本善最想画的,最终他取了宁府的水榭为景。画这幅图宁云晋倒是省事多了,只要老老实实地躺贵妃椅上看书即可。

这幅画同样费了不少时间,前几天天气闷热要躺着不动还是有点熬,这天总算凉爽了一点,悠悠的和风吹着,宁云晋居然忘记了孙本善还,真的抱着书本睡着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宁云晋发现孙本善的早就不了,只有夕颜和紫苑两个丫头旁边坐着正做绣活。

宁云晋揉了揉眼睛,懒洋洋地问,“季卿兄呢?”

紫苑捂着嘴笑了起来,“孙公子早就走了,见公子睡得熟也就没让叫起来。”

宁云晋暗自责怪自己实太过大意,最近总让孙本善自己身边晃荡,居然还熟悉了他的存,都没提防着他的动静。

“他的画今天完成了么?怎么会这么早就走。”他奇道。这些天孙本善总是磨磨蹭蹭到晚餐前才走,故而宁云晋才有此问。

一提起这事夕颜也乐了,笑道,“公子您是不知道,您睡着了之后孙公子如同着了魔似的,望着您的样子两眼放光,唰唰几笔就画了一张,像是捧着宝贝似的回去了。”

“没错,公子您是没瞧见他那样子呢!”紫苑补充道,“孙公子说接下来几日他要潜心将画作完成,不日将登门拜访。”

宁云晋打了个呵欠,既然已经画完那就没自己什么事情了,只要等着看成品。他刚把这事搁脑后,突然感觉到有东西破空而来。

那“暗器”的速度太慢,宁云晋头一偏便躲了过去,直接落软榻上。看着自己最喜欢的那床玫瑰绣花锦被上落了一团黄泥,他的脸顿时黑了。这床被面还是宁巧昕去年亲手给他绣的,若不是为了这次画画哪里舍得拿出来。

他狠狠地瞪向“暗器”的来源,冷冷道,“小三儿,的礼数呢?”

“不准叫小三儿。”宁云祥虽然小,也不知道“小三儿”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本能的觉得二哥这么叫自己听起来不舒服。他鼓着脸道,“又不是故意的,不就是一床被子么,回头让娘赔。”

“谁,出来!”宁云晋听出不远花丛里似乎有,喝道。

花丛里的似乎被吓到了,树枝摇摆了几下,爬出来一个狼狈的小丫头。她的小脸、衣服上糊满了黄泥,原本扎好的小辫子也被揪散,头发乱糟糟的。

一见她这个样子,宁云晋便知道那小子为什么说不是故意的了,明显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他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宁云祥道,“又欺负巧萍,忘记上次怎么跟说的?”

说实话宁云祥有些怕这个二哥,但是他被佩华宠惯了,又快要到狗都嫌的年纪,硬是梗着脖子道,“谁叫她居然敢告状,没揍她就算不错了。娘说了,她一个丫头养的,根本不配做宁府的小姐。”

宁云晋怒极反笑,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他走去。

宁云祥被他那阴测测地笑容吓到了,边哆嗦着后退,边嘴硬地骂道,“别仗着是二哥就乱来,要是敢打,就告诉娘去。”

“狐假虎威到是学的不错。”虽然知道孝子会晓得什么“丫头养的”词语肯定是从大嘴里听到的,只能怪教他的不好。

但是宁云晋看到他就烦,那天若不是看到这小子欺负宁巧萍,他也不会错过见老师最后一面。之前宁云晋没迁怒是以为他改了,没想这小子只是做得更隐蔽了而已。

“放心,二哥才懒得揍。”宁云晋阴深地一笑,突然提气冲上前抓着他的颈子将临空挂花园的一棵大树上。

“啊啊啊啊啊啊!”突然被拎到一层楼高的树枝上,宁云祥吓得发出杀猪似的惨叫。他挥舞着手脚想要抓住可以固定身体的东西,可是越是挣扎越是徒劳无力。当听到锦帛发出撕裂般的声音,他顿时僵住了一动不敢动一下,哭丧着脸道,“二哥,二哥,快放下来。知错了。”

宁云晋仰着头,望着他,面无表情地问,“那说说,究竟哪里做错了。”说完,他朝着宁巧萍勾了下手,小丫头像是被这一幕吓到了,不过还是怯生生地走到宁云晋身边,紧紧抓着他的腿。

见到自己的手二哥漂亮的衣服上按了不少泥印,小丫头连忙又伸手去抹,结果自然是越擦越脏,最后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了满脸,嘴里含糊地哽咽道,“二哥,二哥,对不住……”

小女孩乖巧得简直不像她这个岁数的孩子,宁云晋忍不住心疼,他摸了摸她的头发问,“二哥不是跟说过,有事就来找吗?”

若不是那次看到宁云祥为了抢自己给巧萍送的八音盒,将小丫头堵角落往死里揍,甚至抓着她的头撞墙,还不知道她受了这么多的委屈。那东西是自己偶尔逛街洋货铺子掏到的,这个年代算是个媳玩意,便给了小丫头玩,没想到还为她惹了祸事,着实让宁云晋懊悔。

宁巧萍抽泣着道,“姨娘说不能打搅二哥用功,姨娘还说,这是后宅的事,不能说与知道……”

宁云晋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是赵姨娘委曲求全,也确实是为了自己好,自己身为儿子总不能为了个庶女跟继母对上。

宁云祥被挂空中哭嚎了半响,见没理自己,居然止住了害怕。他的眼睛利,远远瞧见几个丫头拥簇着一个穿着华贵的女正朝这边急匆匆的走来,立刻大叫起来,“没错,没错,不就是个丫头养的贱货么,二哥凭什么教训!”

“那是妹妹。”宁云晋自然也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是这小子的靠山来了,却只是冷冷地道,“还是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没错!”宁云祥已经看到自己的娘快要到了,嚣张地大叫道,“等长大了考功名,讨了爷爷和爹爹欢心,总有一天要将赶出府。娘说了,宁府日后是的。”

宁云晋觉得好笑,根本懒得理他,反倒转身望向佩华来的防线。

只听一声尖利的女声,大声喝道,“宁云晋干什么,还不将云祥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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