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哟,师侄黑化奈若何!

“哗啦……”

风声呼啸响动,仿佛穿过了耳中千道曲折,直吹到脑袋里去。

脑袋里浑浑沌沌,谢岙用了全身力气撑了几次眼皮,终是慢慢睁开了眼,茫然视线点点凝聚。

眼前一片沾着雨水的如漆草皮,曲径路尽,万书阁夜色中萤火明灭。

这里…不是太苍山庄东崖,

谢岙头痛欲裂,之前画面一幅幅闪过脑海。

经书、永州城、花灯、短笛….白抒远,

混沌思绪霎时惊醒,谢岙撑着胳膊要坐起,双臂却被紧紧绑着动弹不得。

“师叔终于醒了…”

柔美女声飘渺传来,谢岙猛然扭头,十步远的崖边,一道幽幽身影站千年佛手樟下,楚楚纤腰,芙蓉水眸,容颜纤美绝丽,宛如摇曳于忘川水畔的凄美迷花。

“凝然…师侄。”

谢岙顿觉越发头痛欲裂。

有一种看似若水的眼神,名为怨念,有一种看似温柔的表情,名为黑化,有一种看似弱柳扶风之,名为腹黑通关Boss——

此情此景,此此貌…揍,怎么看都像是非常不得了的状况!

谢岙从地上蠕动着爬起来,靠身后一块半高的石头上,视线变化角度,忽而望见女子身后一。

幽旷夜色中,碧水云衫的青年依旧俊美,身姿怀着一段轻狂风流,眉宇藏着凌霄意气,然而那双往日含情带笑的凤眸,此时却是僵硬木讷,宛如失去神智之。

“…对他做了什么?”谢岙嗓子发干,背后石头凉意透过衣衫,蔓延到背脊。

原来傍晚时分那琴音柔情的对话,看似是因为一生一世的钟情而顺意,实则是因为失神失魄的受控而服从。

“师叔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一阵崖边冷风吹过,琴凝然青丝飞泻,缠绕住了秀蔓的眉眼。

“…为何太苍山庄仅仅是剑庄,却有铸剑炼丹之能;为何仅仅是修习剑术,弟子便能修成混元真丹;为何明明有浮天之力,却甘愿受困于这凡界山中,”女子微微一笑,柔似水中清荷,“至于抒远师弟,不过是用牵魂之法,需要之时,稍加控制而已。”

“抒远师侄如此喜欢,要做这种事?”谢岙脸上一派怒容,身后的手隐隐动作。

“喜欢?”琴凝然唇角轻扬,“师叔怕是弄错了,正是因为需要彻底掌握,才需要他倾情与,动情之时最易顺从,而抒远师弟至情至义,为了心爱之,定会甘愿牺牲一切…只可惜他虽至情至义,却太过洒脱,不求爱恨情仇,只求浮生美酒,”飘渺声音婉转一叹,“这般性情,自是难以动情,便只好用了牵魂情蛊。”

牵魂情蛊,中蛊者不得有二心,不得动他念,一生一世守所爱之身边,魂牵梦萦,每思一次便心痛难忍,每念一次便是肝肠寸断,直到蛊毒越陷越深,思念越来越重,最后不能离开所爱之半步,稍有远离,噬心而亡。

如此狠辣之毒,放白抒远这般性情自由无拘之身上…

谢岙手指猛然紧扣掌心,“到底有何阴谋?”

“有何阴谋?呵…”琴凝然轻抬素手,把飘摇的发丝别耳后,嘴角笑容刹那明艳不可方物,“只是希望这太苍山庄干干净净,如同那一般,不沾半点红尘俗世的污浊肮脏…”

趁着对方回答之际,谢岙袖中的小刀滑入手中,反手一挑小幅度割着手腕上的绳索。

东崖虽偏僻又迹罕至,却也绝非隐秘之地,既然能挑这种地方,琴凝然要么是仅仅邀自己共赏明月,要么是有绝对把握自己无法逃出生天。

打晕了绑过来还露出一张底牌…怎么看都像是丢下山崖灭口的架势!

女子话音还未落尽之时,谢岙终是弄断了了绳子,猛然提气一声金禅狮子吼,“来——唔!”

剧烈刺痛倏地从脖颈和四肢传来,仿佛全身细胞都被放火上烧了一痛,谢岙满头冷汗滚到地上时,只闻到皮肉烧焦的味道,耳朵外鼻子下流出了粘稠红液。

谢岙抖着手摸向了脖子,上面套着一个圆环,像是铁箍一般紧紧贴着皮肤。除了脖子上,手腕、脚踝上都各有这么一个玩意。

谢岙深深吸了口气。

套环之终被套…这是之前套住一龙一兽的报应么?!

“就知道…师叔定会耍弄一些小把戏。”

鹤羽鞋走到了谢岙面前,罗衫裙角卷过脸,妙曼纱织扫过烧焦斑驳的脖颈。

“此乃雷极环,是极为难得的仙品宝物,分为子母两套,师叔身上带的正是子环…若是母环所有之心念所动,子环所带之便受火极雷电之刑,舔皮噬骨,甚至须臾间身首异处…正如此一般——”

一颗头从女子提着的包裹中滚落,咕噜转了两转,面朝谢岙,宽额短须,以往深沉的双目此时暴突,血丝布满,皮肤青紫涨起,脖颈断裂处像是用一把刀切过一般,整齐抹过,血肉烧焦,极是骇。

那头不是别,正是前一段时间被关押七魔降潭洞的太苍山庄庄主云束峰。

谢岙两眼惊缩,一阵寒意霎时从心口窜上,“竟然把掌门庄主——”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就算琴凝然如今森森中二,就算云束峰被剥了权力丢汹屋,谢岙一时也想不到她竟会亲手弑灭教习十几年剑术的师父。

“掌门?呵...好一个掌门!可知他背地里做了多少肮脏之事?”

一道冷笑如流萤飞散,女子眼角流出讥诮弧度。

“别的不说,单是这聚妖之阵,他妄想以此引来群妖乱魔,好让少庄主大开杀戒,血祭佩剑纯钧,全然不顾太苍山庄上下弟子安危,不顾少庄主是否会被妖气彻底侵蚀...”琴凝然轻声道,“只可惜少庄主虽有所察觉,却念及养育之恩,最终不曾下狠手。”

“所以为绝后患,干脆杀了他,”想到眼前女子曾经与试剑布亲密接触过,谢岙叹了口气,“可回庄后却还一直提防着他。”

“师叔自是不知道这一切…”

女子柔柔一笑,黑夜中,犹如凄美花枝绽放,迷离了暗藏的杀意恨意。

“师叔不知,不问,不求,不关心…要说冷漠,有谁比得上师叔?偏偏少庄主还…”

几乎支离破碎的声音消匿风声中,琴凝然回眸望着那颗千年佛手樟,万迭枝叶撑月色,隐约又重见端午那日…树枝上,寒面少年亲手给这系上了抹额,眉宇间刹那融化的温柔——

“唔——!”

贯彻身体的剧痛再次袭来,谢岙地上不住闷哼翻滚,瞳孔不受控制放大,指甲狠狠扣到了泥土中,手腕脚腕上的铁箍勒入皮肉,几欲碾断骨头。

“…少庄主所染妖气并非表面如此简单,只要师叔他身边一日,便有吸妖之险,”琴凝然手挽轻风,挥袖一瞬,那剧痛又如潮水迅速退去,“所以,希望师叔帮一事。”

“有得选吗?”谢岙从喉咙里挤了句话出来,趴地上满脸泥土如壳,牙齿还微微打颤。

“师叔若是做了这件事,便让师叔死的痛快一些,若是不愿意做…”烟秋色衣衫飘动,宛如三尺白练,“只好让师叔慢慢体会雷极环的妙处,如此往复循环七天后,师叔会觉得一次比一次痛,一次比一次难熬,最后恨不得咬舌自尽。”

谢岙瞅瞅女子神色,扯了扯嘴角,“…不想凝然师侄这般恨。”

琴凝然微笑,“师叔为何这么说?”

“依这般聪明,必会知道若想让卖力做事,最好要留有余话,否则死鱼破网,岂不难办?”谢岙盯着那双秋水眼眸,“却没有说任何留有余地之话,分明是想看师叔受这时时心惊胆战之苦、时时百般煎熬之痛。”

“…师叔此时倒是敏锐了几分,”琴凝然眸中神色变幻,“可惜不是恨…而是恨之入骨——”

字字声音宛如刻下血印,三千业障幽幽横生。

谢岙垂下眼睫,不去想水阁初见女子时,她转身一瞬的担忧关怀眼神——

一切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可惜自己却被这等迷障,骗得沦为排队等着挨刀子的炮灰。

“也曾想,不如这般直接杀了师叔,不过想了想,如何都不解恨,将来若是被发现蛛丝马迹,终归是件麻烦事,”琴凝然温婉一笑,眸光点点,犹如残蝶蹁跹,“又想,不如用那符纸咒术把师叔变成妖魔精怪,被少庄主一剑刺死,可惜这也太过痛快,若是少庄主发现,只会惜、念…”

长夜崖边,冷风吹过,摇曳了女子余音。

“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不如明日众多修仙门派齐聚一堂之时,上演一出‘师叔引万妖而来残杀同门无数弟子,只为报之前名声受辱之仇’的大戏,如此一来,以少庄主的性格,定会恨,厌…从此永生不相往来——”

谢岙眼中神色霎时翻涌,只觉贴着潮湿地面的身体渗冷冻骨。

…很好,从炮灰工具升级为炮灰Boss,最起码等级有了质的提升、延后了被消灭时间不是?

况且…

黑漆杂草丛中,谢岙嘴角不着痕迹翘起。

自己需要的,正这一天一夜的时间。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