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小鱼
顷刻间，徐峰的眼皮子上血流如注，猩红的鲜血将他的半边脸都糊住了。
可徐峰厉声大喝，豁出一切似的骂了个够。
吴晓峰像是吓到了一般，忙松开徐峰后退。
顾瑾言见他离得跟自己很近，若此刻上前，或许侥幸可以将刀子夺过来，心思一动瞬间，手却被人紧紧握住。
顾瑾言转头，却见傅云泽望着她，轻轻摇头。
吴晓峰看看刀，又看看满脸血的徐峰，似要哭，又忍住，道：“你既然、既然这样，那当初为什么竟撇下我走了？”
徐峰吼了几声，气喘不定：“什么？”
吴晓峰道：“当初你明明可以阻止他们，你为什么就那样离开，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我们三个！”
徐峰抬头，满面诧异，因半边脸全是血，倒也看不大出来。
吴晓峰泪如雨下。
原来，当初徐峰离开后，仲平，洪志博轮番上阵，冯惠忠趁着酒兴未退，也冲上前，正要发泄之时，却见那女孩儿早已断了气。
冯惠忠吓得跳起来，提着裤子，浑身冰凉，只受惊地叫道：“她死了！”
此刻那少年因被众人一顿围殴，身受重伤，也奄奄一息，听了这一句，便发出垂死的急促喘气声。
仲平上前一探，果然发现已死，他便道：“呸，真他娘扫兴。”
吴晓峰从方才就吓得一直尖叫，听说女孩子死了，更是放声哭叫，语无伦次。
仲平目光阴沉扫过在场众人，王子峰捅了那少年一刀，洪志博冯惠忠都沾了那女孩子。
在场众人里，只吴晓峰一个，既没有杀人，也没有奸辱女孩。
忽然又想起徐峰…仲平目光阴森地，把吴晓峰拉了过来。
吴晓峰有些失去理智，越发大叫，仲平左右开弓打了个几个耳光，把沾血的石头塞到他手中：“你去打死他。”
那少年满头满身鲜血，只剩一口气。
吴晓峰哪里能够下手？手一抖，石头就落了地。
仲平骂了声，揪着他退到那死了的女孩儿跟前：“不然就弄她。”
吴晓峰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越发惊怔，摇头道：“不、我不…”似想到什么，高声叫道：“徐哥哥！徐哥哥！哥哥救我！”说罢，转身就要往外跑。
仲平将他拦住，揪着衣襟往地上狠狠一摔。
旁边王子峰看不过去，意图阻止，便道：“行了，别为难他。”
仲平厉声道：“这里只有他没沾手，他又是这样的脓包，迟早受不揍说出去…若透了口风，我们都得死，必须要他也下水。”
王子峰本还要说，闻言便皱眉不语。
吴晓峰听了这句，乱滚带爬哭叫道：“不，我不会说的…仲平哥哥放过我！徐哥哥救我啊！”
仲平俯身捡起石头，往那少年头上狠砸下去，状若疯魔，又道：“看见了么？你若是不干，就别怪我。”
不由分说揪着吴晓峰，扔在那女孩子身边，又笑道：“看你整天贴着老徐，莫不是个兔儿爷吧，今儿给你个机会，让你也尝尝女人的滋味…”
密室之中，吴晓峰轻声说到此，胸口一阵翻涌，仿佛又想到当日那不堪之境。
而在密室之外，有一道影子本要入内，听到这里，便静静地仍站着未动。
顾瑾言听到这里，正也有些发抖，忽地略觉微暖。
却是傅云泽将她的手腕隔着衣袖握住，顾瑾言抬头看看他，复又竭力镇定心神。
只见吴晓峰直起身来，看向徐峰，道：“他们虽然无法无天，却还是怕你的，所以不许我说出此事去，可不用他们叮嘱，我也不会向别人透露半个字，我只是…觉着真不如当时被他们一块儿杀了的好。”
当时一行人做下此事后，便回到城中，各自归家。
然而吴晓峰因受了这等刺激，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竟又乘车返回林中。
他来至众人埋尸的地方，跪在地上，用双手疯狂地刨开上头的枯叶跟泥土。
或许，他是想告诉自己，这一切并不是真的，但是手指很快就碰到了尚未僵硬的“尸首”。
吴晓峰望着浮在眼前的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想嚎哭，却又无法出声，天将黑了，冷雨落了下来，乱纷纷打在头脸身上。
吴晓峰满心绝望，正欲起身离开，却见雨水冲刷过那“鬼脸”，血迹被冲去之后，那完好的一只眼睛，眼睫毛忽然动了动。
吴晓峰将那少年小鱼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用布抱着，唤了个心腹小厮带上马车。
怎奈那少年因受伤过重，吴晓峰又不敢明目张胆给他请大夫，于是偷偷地治疗了四个月，人才渐渐醒来。
其实这已经是个奇迹了，好几次，鼻息都没有了，却又偏偏吊着一口气，仿佛有什么在撑着他，让他要活下去！
只不过因身上头上各处伤的十分严重，小鱼又在榻上躺了半年，才慢慢地能下地。
而他能下地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到树林中，将女孩的尸骨小心掘出，重新选了一处桃花盛开的好地方安葬。
本来两个人的相处，可谓十分艰难。
但自从吴晓峰帮助他安葬了女孩子之后，小鱼的态度才略微有所缓和。
第二年，小鱼的四肢才能动作如初，只是那张脸却毁的太过彻底，眼珠都已经摘除了，因为腐烂，腐肉都给削去，露出底下森森白骨。
可是面对这样怪兽恶鬼般的小鱼，吴晓峰并不觉得惧怕，他反而怀着一种赎罪的心思，越发仔细地照顾他。
吴晓峰原本交际就少，先前只一味跟随徐峰，但自从此事之后，他便不再主动去接近徐峰，自然跟其他人也都疏远了。
那几年里，跟他朝夕相处的，竟只是那少年小鱼。
或许是因为被仲平等强迫的原因，吴晓峰对小鱼的痛苦感同深受。
第三年的时候，小鱼便开始锻炼身子，练习武艺，他虽然不肯说话，但是吴晓峰从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里可以看出难掩的痛苦跟怒意。
或许，正是因为这股无法熄灭的怒痛，才支撑他一天一天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