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天花初现
古代的疫病是什么样的?桃夭不知道。
就算教到大哥这等不学无术,天天只知道舞枪弄刀的蛮子,夫子也不曾有过任何感慨,他最常说的话,人得知命,方得乐趣。
就是这么个乐呵呵的老先生。
但是曾经在哥哥们窗户下偷听夫子讲故事的桃夭记得,夫子从不过多说他们曾经经历过的那场可怕的瘟疫,偶尔讲起,笑容全然不见。
后来有一次二哥调皮,在夫子讲起曾经在浣月爆发的那场瘟疫时,揪了一下三哥的辫子,三哥惊倒在地,惹得学堂之中笑声一片。
那一次,是二哥被打得最狠的一次,院子外都有着他的痛哭。
哭的不仅仅是二哥,还有夫子。白发苍苍的老人,拿着大袖不断抹着眼泪,就是连蜘蛛网似的皱纹也在擦拭之间被拂平。
听说夫子的娘子是个医娘,就是替人诊治疫病的时候去世的。
这只是浣月瘟疫爆发时,千千万万个死去的百姓中的一员。
那时她才明白,不是得知命,而是天命在前,凡人不得不知命。
现在她定了定神,马上就看到李然熹了。
“站住,别过来,快回去。”
李然熹的话急匆匆的,在风过草动的静谧之中像几块石头砸向桃夭。不管不顾还是要向前,疫病再严重总不可能只是一呼吸便是沾染,她们太过紧张。
“幺幺不准过来,快回去!”
桃夭尽力摆出轻松的微笑,直到连乔柒也出声制止她。
“情况有点严重,桃小姐快回去,不能再有第二个人被感染。”
“你说什么混话,她明明是被躺地上的人握住脚踝而已,怎么就感染了恶,不可能的!”
“他手中有针。”
这一次话化作的石头没能被桃夭躲开,砸中心脏,猛地一颤。
怎么可能呢?
不能的呀。
明明前一刻她们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然熹就染上了疫病。她们不是在与自己开玩笑的吧,桃夭妄图在几人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关于玩笑的意思,却毫无踪迹。
甚至李然熹的眼眶有些发红,一碰到她的眼,就垂下了头。
几人这番沉默,没有看到一位俊俏小厮远远发现此地的事情,他立马回头,跑下了山头,在山路之间飞跃的脚步透露着雀跃的意味。
“我带了酒,快把伤口清理。”
“瘟疫一旦有苗头,按浣月律法,需焚之。”
乔柒的话不忍而出,但此刻仔细地看向李然熹。
“不行!小姐还有救,你心肠怎如此歹毒。”
“没有病是治不好的,一定会有办法,乔柒你身为医者,这一点你不知道吗?救死扶伤,现在你救都没救,凭什么说出这样的话。”
乔柒沉默,双手紧紧攥住身边枯草,看到躺在地上早已病入膏芒之人,身上多处溃烂,自己想后退,却不能退。
“此疫病名为‘天花’,此病从有记载开始,医者遍寻草药,无一物对此有用,病人初生痘,而后皮肤溃烂,极易染,染者无所医,至死方了解,最有效的方法…”乔柒看向桃夭,眼睛里含着泪水,恐惧如斯,“焚之。”
“不对,不对,还会有办法的,你们先离那人远些,我去找火折子,别怕,有办法的。”
说罢,桃夭转身跑回别庄,看着庄子里丫鬟小厮众多之样,心下一顿,不行他们不能在这。
“你们全部回府,现在,马上!”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众人并不以为意,只是关切而上,桃夭想到自己刚刚才到那边去过,后退几步,并不让他们前来相扶。
“快点回府。”
还是没有人动,他们面面相觑,看着小姐这样,心下担忧。
桃夭急的跺脚吼道“快回府啊!”
没人动,大家都杵在那,被小姐吓懵了。
想到然熹极有可能已经感染天花,心若火烤,拿起手边的茶壶砸在地上,指了他们却猛地放在自己脖颈上。瓷片之下,便是纤细的脖颈,仿佛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因为焦急而变得快速涌动。
这下整个别庄乱了套,大家害怕着她手中的瓷片,一窝蜂地从她身后涌出门。
出了门,还有几个小丫鬟在外面徘徊,显然是希望等到小姐发完脾气以后继续回去。
可是她这疯,不知什么时候能结束,自嘲一声,到底将他们向山下撵去。
“回府,告诉老爷们,浣月出现天花病人。”
天花!丫头们大骇,想要细细询问,但是看见桃夭无悲无喜沉寂的目光就噤声。
“小姐,我们走了,你呢?”
一个小丫鬟怯怯地问道。
“我,无碍,快回去。”
一转身却看见守别庄的这对老夫妻,老人家便是曾经的桃府管家,自从从丞相府搬了出来,老管家也随着妻子到了别院。
“快回府吧,阿伯。”
“老爷让我们守着别庄,就不能回去!”
“阿伯,幺幺不瞒你,李小姐刚刚出去的时候遇到了天花病人,可能已经身染天花,我不能看着她治都不治,就按浣月律法被烧死,安排她住在别庄所治疗。”
“那我更不能看着你们糟蹋这别庄。”
老管家什么都好,就时太过固执。当年在丞相府,因为他的固执,为父亲挡了不少祸端,但现在他的固执对于桃夭来说,却毫无益处。
“烧死一个青春正好的少女,就不是糟蹋吗?阿伯,幺幺夺了你养老的去处,是我不对,你尽可向父亲禀报,宅子为死物,糟蹋了还可以买。”
“然熹是活生生一个人!”
老管家不管不顾横在别庄门口,桃夭别过眼,抓坠没走完的两个强装小厮。
“老管家得罪了!”
没工夫去管老管家的责骂哀呼,她只管向前。
“她是糟蹋了就没了,你也是呀!幺幺儿,你勿要作践父母给的身子,阿伯担心于你呀!痴儿——”
脚步一顿,桃夭还是向前。
尽力往好处想,她看着遍地的枯草,终归一笑。
人事还是得尽,天命如何,
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