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山养心莲 （下）

“对啊，就是那些。”

顺着暖玉指的方向看去，可不就是身后的铺子里卖的玉么。她竟然说是石头？

看暖玉一张清丽脱俗，飘逸绝尘的脸，兼之她奇怪的举动喜好，甚至不介意男女之别，他只觉得自己或是遇见不识俗世的狐仙了，虽然荒唐，却并不排斥。

抬着的手改推为拍，轻轻覆在她小小的手上，沁凉的触感如玉一般。

没有拒绝暖玉的要求，玄青安陪着她进去，玉器琳琅满目地摆着，看得暖玉欢快地在铺子里逛了整整一圈。

看到一块青玉，她忽然想起什么，抬手翻开自己的领口，看得玄青安一阵心惊肉跳。

却见她从衣服里抽出一个玉坠，红色的细丝上坠着一块质地优良的青玉璧。

“我的这块石头和这些石头好像啊。”暖玉欣喜地将青玉和自己的青玉璧放在手心做着比对。

玄青安抽了抽唇角，“暖玉，这是青玉，就是你的字里的那个玉。”

暖玉抬眸，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充满了求知若渴的目光撞进玄青安的眼中，竟让他平生一种险险迷醉的感觉。

想到了什么，他敛了神色，别开目光看着她手中的玉。

不得不承认，暖玉的这块青玉璧是块宝，虽然他不是行家，却也知道是个媳物。心中不免对眼前的女子重新审视，若不是狐仙，却又是谁家的女儿呢？

暖玉却不知他想那么多，还在研究着两块玉。

张记的掌柜从里面出来，一眼便瞧见暖玉手中的青玉璧，敏锐的目光在上面来回扫了几眼，眸光一亮，闪过一道深沉。

玄青安拍拍暖玉的手，将她手中的玉放回原处，道，“雨也停了，我们走吧。”

暖玉抬头扫了一眼铺中的玉器，看也看完了，她点点头，将青玉璧复又放回衣服里去。

两人在掌柜饿狼般如饥似渴的目光中出了店铺，外头的雨果真停了，两人又结伴而行了一会儿，一路上暖玉还在执着地问着关于玉的知识。

玄青安却是心中愈发奇怪起来，不是疑心，只是好奇。

“暖玉，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用些吃的？”心底的思绪怂恿着他将在嘴边绕了好几个来回的话吐出。

暖玉眨眨凤目，“好啊！”

他只觉得松了口气，笑笑。

一路上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和暖玉手牵着手走到一家小酒馆儿。

正值午膳的时间，进门便见里头黑压压的一大片，座无虚席。

玄青安让小二准备了一间雅间，便带着暖玉上了二楼。

暖玉兴高采烈地尝着一道道菜，笑眯了眼。

“青安，这是什么？”

“这是糖醋鱼。”

“那这个呢？”

“山鸡炖蘑菇。”

……

玄青安看着暖玉喜滋滋的模样，抿着酒摇头，真不知道这个小丫头是打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待到暖玉停下筷子大呼过瘾时，玄青安不过只用了几口菜。

“你怎么不吃呢？”暖玉傻兮兮地问他。

玄青安道，“我吃饱了。”

暖玉皱起眉头想了想，“不对啊，你只吃了一口野山药，一碗八宝粥嘛！”

抬眸，没有料到她看似随性，稀里糊涂，却是个明白人。

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我不饿。”

这一回暖玉没有再追根究底，坐在那儿和他谈天。

“青安，为什么刚见面的时候你一脸伤心啊？”

青安挑挑眉，没有料到她观察如此细微。顿了顿，启齿道，“家父今日出殡。”

暖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师傅说过出殡就是送丧，送丧就是死了……死了……

“原来你爹也死了……我还没见过我爹呢。”

虽然暖玉没有避讳地说着，但那轻柔的语声却并不惹人讨厌。

青安抿了一口酒，没有说话。

暖玉想了想，又道，“你知道我的字怎么来的吗？”

青安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转移话题。

不待他出声，暖玉自顾自道，“玥叔叔说我爹叫程钰，我娘叫暖香，所以各取一半，我就叫暖玉了。”说罢嘿嘿傻笑。

虽然不太确定她说这个是为了热络气氛还是别的原因，青安掀了掀唇角，“原是如此。”

“恩，可是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爹和我娘，我都没有印象。”暖香吸了吸鼻子，眸中一闪而过一丝黯淡。

没有印象么？因为完全陌生，所以即便没有也不会难过。

玄青安凝眸看着眼前的少女，那样活泼开朗，单纯得像是一张白纸。明明只是无关紧要的谈天，却让他心里舒服了许多。正如爹所说的，没有他，他也要活得好。眼前的暖玉不就是如此么？

淡淡的怜惜从心底偷偷地滋生出来。

饭毕，暖玉没有接受玄青安的邀请，与他分道扬镳。

骤雨停了你就这样越走越远

青石板的陌路边那离别似空间

勾起我不断对你的思念

看着那远去的火红身影，他忽然觉得这一个早晨竟是像一场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