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曾经非常要好的两个人，竟然会走到相看无语的地步，这是杨小棉怎么都想不到的。如今的姚心雅，对着她，要么漠然地不想搭理，要么怀着满心遐想说着陈染一定会回心转意之类的臆念，害得杨小棉是陪也不是不陪也不是。
倒是徐政明，每回他来的时候，心雅的情绪会平复很多，和他交流起来也是平常家话，怎么摊上杨小棉就变化那么大呢？
在姚心雅露出今晚的N次笑容后，徐政明起身告辞，姚心雅眨眨眼睛，有些依恋地对他说：“明天有空吗？有空的话记得来看我。”
徐政明温和地笑：“好，有空我一定来。”说完，他随意一瞥身旁的杨小棉，“小棉，一起走吧，有护工阿姨在，心雅现在已经不需要你陪夜了，再说，明天你还要上班。”
没等杨小棉回答，姚心雅一头埋在被子里，嘟囔道：“走吧，都走吧，我累了，想休息。”
杨小棉颇为无奈，叮嘱了几句，就随着徐政明走出了病房。
走出住院部大门，徐政明在医院门口的花坛前站定，回头对低着头走在他身后的杨小棉说道：“小棉，今晚你都没怎么说话。”
杨小棉收住脚步，抬眸，眼神黯然：“我怕说错话，心雅经不起刺激。”她真的是怕了，好几次她拟好了词想劝劝心雅，到头来还不是惹她生气或情绪激动，说句严重的，她们之间都有点水火不容的味道。
徐政明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低眉看她：“你不要怪心雅，医生说她出现先兆性流产的征兆，家里不能待，只能暂时住医院，她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你们那么好的朋友，以后她会明白你的苦心。”
杨小棉微笑，颔首道：“嗯，我没事。不过很奇怪，每次你来，她的状态就很好。”
徐政明静默了半晌，才淡淡一笑：“她大概把我当成了陈染的替身。”他顿了一顿，眼眸在暗夜中幽深盈亮，下一刻，他居然打趣起自己来，“老天不待见我啊，指派给我的位置总是替补。”
他的话意有所指，半真半假，弄得杨小棉不怎么好接口，她避开他清亮的眼神，含糊其辞。
第二天，正是立都广告案开庭的日子，楚晴带上杨小棉一起去法庭旁听。这是杨小棉第一次看到以律师状态出现的夏陌尘，一个字——帅。
一身合体的西装衬出他挺拔的身材，英气超脱，气宇轩昂，表情一如既往的自信沉着。更让人叹服的是，他眼中明明是温和的眸光，问答也是不温不火，可话语中的咄咄锋利，时常显现出他的凌人气势。杨小棉虽然不太懂法律，但她也明显感受到他的出色表现已经征服了整个法庭。
一个多小时的庭审结束后，一审裁定，明珠电视台胜诉。立都广告公司不服，准备上诉中级法院，当然这是后话。
法院外，杨小棉和楚晴站在台阶前，等司机开车过来。阳光有些烈，楚晴兴致盎然地和她讲着刚结束的立都案，董事局让她旁听这个案子，也是想由她亲自验证夏陌尘的实力，显然，夏陌尘的表现让她十分满意，绝对物有超值。
楚晴说的正带劲，蓦地，身边人已急急跑了出去，她纳闷，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台阶下的人流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哭，细微的啜泣声渐渐变得号啕，而杨小棉早一步跑到了她的身边。
但见她蹲下身子，握住小女孩的手，扬起脖颈，轻声细语地安慰着。楚晴笑笑，这个杨小棉还挺有善心的，她无意识地捋捋长发，眼神余光里睨到一道身影，与众不同的气场，正站在她身边。
“夏律师，今天你的表现太出色了，我会如实向董事局汇报的。”
“楚董夸奖了，这是夏某的职责所在。”夏陌尘淡淡回应，眼眸却不转，视线落在哭泣的小女孩身上。
楚晴转而向夏陌尘身旁的连茜打起了招呼：“辛苦了，连律师。”
连茜没有听到，她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杨小棉身上，她亲切柔和的一言一行，满天阳光，刹那间失去了光彩。
“小丫头，乖，不哭。姐姐给你吃巧克力，再带你找妈妈好不好？”亏得今日有同事发了喜糖，她又顺手扔进包里，否则这孩子还真不好哄。
她打开费列罗的包装盒，剥去金黄色的外衣后，她把巧克力塞进了小女孩已被泪水濡湿的嘴唇里。小女孩嚼了几下，换着边鼓着腮帮子，脸上泪痕处处，到底是不哭了。
杨小棉不住用纸巾擦拭女孩脸上的泪渍，一边侧头四下查找，哪里的父母，粗心成这样，孩子丢了也不知道？她想起小时候，没有父母关爱，常常躲在暗处哭泣，这一幕伤心景何其相似！
不远处，一阵急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声声急呼“囡囡，囡囡，你在哪里？”
小女孩“哇”地哭出来，“妈妈”“妈妈”的冲着声源处跑去。到底是心安了，纵然受了委屈似的不住拍打着妈妈的衣服，那哭声中的含义截然不同。
世界如此美好！
杨小棉直起身子，笑着回头，正对上台阶上杵立的三个人，他们都在看她。
她看到夏陌尘清澈的眼眸，看到他唇边淡淡的笑意，脸上似乎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表情。杨小棉眼神慌乱地低下头，是啊，当年他就是这样，蹲下身子，手心里躺着一颗话梅，俊雅的脸溢着浅笑，对着她说：小丫头，不哭，我带你出去。可是，他全忘了不是吗？心中涌起浓浓的酸涩，她强压住心头的不畅，扬起脸时，眉眼舒展，表情自然恬淡。
一切掩饰得很好！
一切掩饰得很好吗？
连茜忍住心情的澎湃，眼波里掠过震动。她本以为，陌尘和杨小棉不会再有什么交集，她已经挥洒自如地绝了两人的后路。可是，旧事往往是最可怕的，尤其是曾经美丽光亮的一幕。陌尘告诉过她，日暮的黄昏下，他曾遇到过一位哭泣的女孩，瘦弱无助，一向不管闲事的他动了恻隐之心。
连茜不会忽视时间的巧合性，八年前，杨小棉才开始出现的。
那么，杨小棉，你究竟是不是她？
还有，刚刚陌尘脸上闪现出一时的迷乱和恍惚，她看得心惊，难道，他想起什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