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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国。

北碧山区寺庙。

阿炳,二十四岁。已在寺庙里修行了十年。十年间,圆德师父传授了他文化知识和一身的好功夫,尤其让圆德欣慰的是,阿炳还跟着他学会了讲一口的中国话,因为圆德是个中国人,青年时代是在中国度过的,并得到中国一位高僧传授武术,据说他曾是中国文革时期援柬的红卫兵。现在阿炳基本上接下了他的这些衣钵。

在圆德师父的眼里,阿炳还算是个聪慧懂事的孩子,至少比他的其他弟子们要高出一头。阿炳只是个性比较孤辟。十年来,他几乎不交往什么朋友,也没有谁能跟他合得来。一个成天不爱说话的人,感觉就象是一碗白开水。这样的人是不会有朋友的。但他又是圆德教导下的众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寺庙里已没有谁能跟他比。他是圆德带得出门的高徒,但一次附近村里举行的泰拳比赛让圆德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村里要举行比武,阿炳与师兄弟们应邀参加,比武时阿炳一拳就将对手打倒,令人吃了一个星期的草药,村民对此意见很大。“一个和尚居然这么没有善心。”这是大家对他不满的评语。圆德大师事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阿炳啊,练武的确是为了强身,但如果一味地只是追求击倒对方,你又何必花这么大的力气呢?你只需用枪就可以做到了。所以,你要学会用心去平衡你周围的人,修行十年不就是修德修性吗?为人不可太暴力,这对你今后的成长是不好的,一个人是不能把自己逼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悲惨境地的,孩子,我很为你担心……希望我的话你能记住。”云云如此。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阿炳有点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打那以后他显得更为沉着了。师兄弟们都知道他出手很重很准也很毒。不叫的狗最凶,这让他的师兄弟们渐渐地都有点怕他。圆德看在眼里,决定送阿炳下山,因为他在山上已没得混了,自己也老得快走不动路,总不能就这样罩他一辈子?正好阿炳的父亲托人捎来口信也给圆德赶阿炳下山找了个有据可循的契机。

阿炳的父亲想让儿子回家帮帮他,自己老的不行,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估计再过一阵就快看不清人影了。老来得子又十多年不见,终于下决心让阿炳回来。

今天是阿炳离开寺庙的日子。临行时,圆德对他说:“阿炳,回到家多帮帮你的父亲,他已经很老了,快要照顾不了自己了,你得回家去尽这个孝道。”

阿炳看着也已是老态龙钟的圆德师父,默默地点点头,拎着极为简单的行李离开了曾让他成长的寺庙。

下了山,阿炳在渡口上了一叶呈月牙状的扁舟。一如他下山无人相送时一样,这会儿渡口也只他一人。往常便是要坐在小屋的摭阴篷下等人到齐了才走,但现在却不同,他踏上船船就走。因为撑船的人今天换了。

划船的是个已处妙龄的小姑娘,她叫罗妹。

罗妹觉得今天的阿炳哥好象不一样,便好奇地睁着她那双大大的桃核眼一直看着一头长发都快遮住眼皮的阿炳。

罗妹抿着嘴悄然地笑了。

罗妹是圆德师父的孙女。

圆德早年还没出家修行的时候,从柬埔寨过境到泰国某地,后来就在当地成了家。没过几年又因在当地打死了一个贩毒的恶霸,便逃到附近农村帮人打短工,但不久便被发现,他便又再次逃亡,最后就躲进了一座庙宇,被庙里的和尚收留,从此他就出了家。过了二十多年,修行得法的圆德被请到现在的这个庙里当了主持。他的儿子达旺长大后找到他,便都举家搬了过来,只是圆德从来都不认他的这个儿子,也不让达旺进寺庙一步。好在离庙十里的山外有一个渡口,不愿回乡的达旺便买了条船以渡人为生,家也安在了渡口边。由于达旺人缘极好,坐他船的人进城或到其它乡的人都很多,因这样比走旱路要省许多时间,同时也是对感谢圆德师父的另一种回报。

如此,达旺一家的日子虽清苦但还过得去。

本来今天是达旺撑船的,因罗妹的母亲生病了,病得很重已不能行走,便亲自背着她到村里去求医,留下已长大成人的罗妹替渡。罗妹不止一次这样替父亲撑船,所以达旺很放心。

今天罗妹顶着太阳坐在渡口一直等到中午也没有见一个人来。正百无聊赖之际打算回棚内午睡,却远远地看见从山间小道上走来一个年轻酗。

罗妹一眼认出他是阿炳,并知道他大自己七岁,还知道他是这附近拳打得最好的一个。罗妹见到他一声不吭的样子,还以为他依然是害羞所以她笑了。

阿炳是有点害羞,但他是因为罗妹一直拿眼睛看着他,他有点后悔上船时为什么要面对着她而坐呢?而现在返身坐回去似乎更不合情理,一时坐如针毡,心乱如麻。罗妹他是非常熟悉的,坐过好多次她的船到乡里去购物,有一次还为她打过架。

有个来镇上玩的外地徐混在渡口见罗妹长得水灵灵的,真是人见人爱,便上前调戏她。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刚好被要坐船返回的阿炳见到,罗妹想也不想地便躲到阿炳的身后。徐混眉毛都没抬一下就用手去拨阿炳,却不想被阿炳突然出拳击在肋下,当时就听到“咔嚓”一声,肋骨断了一根,疼得他坐在地上直吸气,阿炳一声没吭地从徐混身上跨过去直接上了船。以后,罗妹很难再见到阿炳坐她的船了,气得想他很久的罗妹也很长时间不摆渡,搞不清状况的达旺直骂养了个不听话的女子,要是她姐姐在就好了。

今天,阿炳似从天降,这真让罗妹喜出望外,感到上天不负有心人!她是从心里爱上了阿炳,是哪天爱上的,罗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从小就有这个意思吧?

但是阿炳一点也不懂得她的心思,他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男孩。

罗妹私下找过阿炳很多次,但竟然在寺庙里从来就没见过他,这让罗妹既伤心又失望。罗妹不知道阿炳今天已正式离开了寺庙,以后也不会到这里坐她的船了。她以为阿炳是去乡里买东西,就打算跟他一起去购物,甚至想到要买个礼物送给他。

罗妹故意用竹蒿把水溅到阿炳的身上,可是阿炳是略闪一闪并不言语。

罗妹又故意晃动着船,阿炳稳坐如磐。

她终于按萘不住自己的情绪,冲阿炳说:“阿炳哥,今天去乡里要买什么东西,我跟你去好了,你们男的买东西总是不会买,让人家多赚了你好多的钱哟!说起来,你真傻。”

罗妹娇嗔的模样让阿炳沉默了老半天,终于抬起头看着她,说了一句:“我下山了。不会再回来了。”然后低下头不再看罗妹。

罗妹浑身都是一抖,红红的樱桃小口张得老大,无声地看着阿炳,犹如睛天一个霹雳!女孩子的泪水就象这亚热带的天气一样说下雨就下雨了。不知所措的阿炳依然坐在那没动,只是看着她眼泪哗哗地流,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罗妹哭够了,这船也没有划出去多远。远远在渡口站着的达旺夫妻俩刚回来,见到船的一点影子似停在那,也没动就只是看着,心里有点紧张。他们不知道罗妹为什么划得这么慢,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

罗妹眼睛通红地看着阿炳,语气有点坚定地说:“你真不回来了?这里就没有你想的?”阿炳抬起眼愣愣地看着她,他想说却不敢说。罗妹生气了,她从船上站了起来,侧身倒进水里,半天也没见浮上水面。阿炳开始还沉得住气,他知道罗妹水性好。

可是怎么老不见上来呀?他连着这么想了几遍,终是觉得不对劲。心里开始着了慌,他四下张望了一阵,便扔下挽在手里的包袄,也从罗妹刚跳下去的地方栽进了水里,水性同样极好的阿炳在水底摸索了好一阵,什么也没发现,他心里急得要死。在水里久了终于有点憋不住,他钻出水面来透口气,趁着透气的功夫,他又四下寻找,却见罗妹正坐在船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还时不时甩着头发上的水渍。这一瞬间,阿炳竟看呆了。罗妹打湿的衣服完全地贴在了肌肤上,娇好的身材显得玲珑剔透,特别这甩头发的动作,简直美得令人窒息。

马上缓过来的阿炳好气又好笑地向船边游去,刚要到船边时,罗妹竟然直接跳到阿炳身上,用自己的手臂准确地圈住阿炳的脖子,使劲地吻向阿炳,心慌意乱的阿炳一边用脚踩着水一边稳住身体躲避着罗妹,但罗妹不管不顾。最后阿炳再也没想其它的了,搂紧罗妹相吻了起来,两人同时往水下沉去……

船在他们的头顶打着旋。

在镇的渡口上,阿炳很认真地看着罗妹,说:“你真得要跟我走?”

“嗯!”罗妹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后悔?”

“嗯!”罗妹依然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不回家跟父母商量一下?”

“嗯!写个信就可以了。”罗妹依然决然地回答。

“船怎么办?”阿炳皱起眉头。

“……”罗妹看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阿炳依然皱起眉头。

罗妹走到泊船的渡口,招呼上船的乡亲,最后对一个年长的老汉说:“阿伯,今天我不回家了,见着我阿爸就跟他们说,我跟阿炳走了,您帮我把船撑回去吧,三个人的船钱就算是你的工钱。”那人连声称可以啊可以啊。

一船的人既羡慕又惊奇地看着阿炳。

船刚要摆走,罗妹又叫等一下。她返身进了对面的铺子,从里找出纸笔,写了好久才出来,阿炳见她眼睛又是红红的,不由得暗自替她难过。

罗妹凄艾地对帮她撑船的老汉说:“阿伯啊,怕你说不清楚,这封信你要帮我带回去给我阿爸。拜托了!”

罗妹看着老汉将船撑出了岸边好久,直到看不见了为止。

阿炳转身寻找班车。他是要回家乡的。罗妹跟在他身后,没有再象刚才那样顽劣了,心情似乎坏到了极点。在车上,阿炳看着外面的风景,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现在又应该想些什么?

罗妹忽然幽幽地说:“阿炳哥,你说我是不是很傻?”

“后悔了?”阿炳轻声问道。

“不!”罗妹坚决地应道“我只要跟你好,你可不准对我不好。”

阿炳没有回答,他不知道他该如何回答才能令罗妹满意。

罗妹忽然又无声地流起了眼泪。

阿炳心里又有点发慌,他在今天内已连续三次见罗妹伤心了,而且都是为了他。

车外面绿影婆娑,青山秀丽,风光怡人,可是阿炳无心欣赏。

山里待惯了的人看麻木了。

罗妹静了好一会儿,忽转头很认真地看着阿炳,嘟起好看的嘴蜃说:“阿炳哥,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你可不兴欺负我!你要一直保护我!”她天真得有点象个孝子。

阿炳鼻子里嗯出一声,又重重地点点头。

阿炳的手臂被罗妹伸出的手给紧紧地挽着,肩膀也被罗妹身子紧紧地靠着。阿炳感受到从她柔软的身体里传来的温馨和浓情,他同时又感到周围热辣辣的目光在刺向他的全身,他觉得身上有点痒,好象很不舒服,但他却不敢动。

罗妹不愿意放开他的手臂,他只好就这样僵持着。

僵持到麻木也不动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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