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罗(十三)
从西门进了城之后,程与竹并没有直接取道返回茶楼,却先进了一家成衣店。
店铺已经快要打烊了,伙计见两人进来,迎上来问:“两位需要些什么?”
程与竹微微一笑:“我要挑几套女装。”
伙计看了看一起走进店里的这两个人,虽说都可以称得上是美男子,但是说话的这位明显的带了阴柔清秀的气息,再看看站在他身后的那个清隽却又沉默的男子,不由感叹他艳福不浅。然而感叹归感叹,生意还是要做的。当下问道:“是要给公子的妹妹么?”此刻他已认定了程与竹是骆修文的男妻,故而有此一问。
而绝对出乎那伙计意料的是,程与竹只是淡淡说道:“内子。”
这两个字一说,店里的伙计固是讶然,连骆修文脸色也是微变。
在大胤朝,虽说女子的地位并非较男子为低,然而要一个男人穿女装却是莫大的侮辱;即使是欢馆(某司徒:等同于青楼)里的小倌(某司徒:汗,这个不用解释了吧?),也没有穿女装见人的。一个男人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委身于另外的一个人,甚至只做一个没有什么名分地位的妾室,却绝对不会愿意扮女装。而成衣店的伙计之所以用了“妹妹”这个词,正是将程与竹当作了骆修文的正室。在大胤,正室是有权利为夫家的妾室添购衣饰的,而正室对妾室的称呼就是“妹妹”(某司徒:真正的妹妹怎么称呼?还记得竹子和子归是怎么说的么?他们用的称呼是“妹子”。呵呵……)。
可是程与竹说的是“内子”,这个称呼在大胤是对妻室的统称,完全颠覆了伙计认为程与竹是“妻”的地位的想法,想到如此清秀的、跟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人居然是娶妻而并非是许人,便不由得他不讶异了。
而骆修文的变色却是因为:“内子”这个称呼,是没有办法分出男女的N况,与哪里有所谓的“内子”呢?骆修文不由紧皱双眉:与虽然是清秀了些,平素里却最是讨厌别人将他当做女子;曾经有人不知死活的奉上千金以求与同他一夕欢好,与当时应了是没错,可那个人也没有活到约定的那个时辰。那么按他的性子,这女装他会买给谁还用说么?
程与竹随手挑了几套,明艳者有之,素雅者亦有之。随后,让那个酗计把衣服装好,将银两付给掌柜之后,程与竹便拎了装衣服的盒子,也不对脸色阴沉的骆修文解释什么,只是直接回了茶楼。
一起理清了茶楼整日的账目,程与竹把玩着慕子归给的瓷瓶,看似很随意的问道:“骆,从城西回来的时候你不高兴,为什么?”
骆修文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几乎不能克制自己的怒气:“你说我是你的妻室也就罢了,就算你说我是你男宠我也认了,可是,你怎么能用女装来羞辱我?”
“呃?”程与竹一愣,接着反应过来,笑。“呵呵,”他笑着摇头,“骆,我有说过你是我男宠?还是我有说过那些衣服是给你的?那酗计说什么你忘了?他问的是我是不是要给我妹妹买衣服,是怎么以为的还用我说?连那酗计都觉得不可能的事情,我家掌柜的居然会硬往自己身上套?”
“可是,那……”骆修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来。
“放心,不是要给你穿的。好了,那东西我另有用处,不要多想了。”程与竹说着,已打开了那个瓶子。一粒黄色的小药丸静静地躺在瓶底,程与竹把它倒在手心里拖着,就着烛火打量。“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细小的药丸在指尖转动,程与竹将它重又封入瓶底:“子归实在是太乱来了。”
“难道?”骆修文本来坐在床沿程与竹的身边,闻言弹起身来,似乎立刻就想去找慕子归理论。
“回来。”程与竹伸手拽住他的衣襟,“我的意思,和你想的肯定不一样。”
从程与竹的手里拿过瓷瓶,骆修文用怀疑的眼神看着瓶底的那药丸:“你是说,这真的是伤药?”
程与竹肯定的点头:“没错,而且能让他看得上眼、拿得出手的东西,当然绝非凡品。呵,算了,不能承他这么大的情,改天还他就是。”他拿过瓷瓶盖上瓶塞,顺手把它放到床头。
“子归,天罗教的代教主;一个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存在过却据说已经有二十多岁的女人;一段不知道什么意思的可能和天罗有关的字;加上一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更加不知道凭什么能让墨家志在必得的天罗;再和皇室扯上关系……还真是有趣的事情呢。”程与竹看着自己的左手,五指灵活的移动着位置,仿佛指间有什么东西一般,“比我的指刀会落到墨千机的手中更加有趣。骆,你说我们这次出去会遇到什么?说老实话,我可是相当期待。”
骆修文的眼神从程与竹点头的那时候起就没有再离开过那个瓶子,似乎没有听到程与竹又说了什么,他越过程与竹的身子从床头把那瓷瓶拿到手里,打开,拿起那粒药丸放到程与竹的眼前。
“我不能承他这个情,骆,你知道的。”程与竹将手盖在骆修文的手上。
“算我的。”骆修文坚持着将药丸放到他眼前,说道,“你自己的伤,你不能不管不顾。”
“骆!”程与竹轻叱,“我不能承他的情,你更加不可以!如果天罗教因为白的原因要和墨家为敌,他不会管你是不是已经和那里没有关系了!如果他挟恩要你做什么事情的话,你怎么办?”
“你不能不管自己的伤。”骆修文只是说这一句话。
程与竹咬牙道:“我明天一定把这东西还了他,省得你惦记着!我的内伤不用这个也死不了人。骆,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东西很有可能就是天罗教里面的长老让他带着,等受了重伤的时候要保命的。用了他这丸药,他这个情我这一辈子也就还不清了!”
骆修文的神色在一瞬间黯淡下来:“你在担心他。”
程与竹无奈的叹气:“骆,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多想?不管他是不是天罗教主,在他没有想对付我之前,他是我朋友。”
“所以,你可以和他姓名相称;所以,你可以没有丝毫掩饰的对他笑。”
程与竹静静地看着骆修文,说道:“你就为了这个,今天早晨才问我是不是不信你?骆,如果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可以把那个我对他言笑不禁的原因告诉你。”
“是什么要求?”骆修文问道。
“现下还不能跟你说,只是等我跟你提的时候,你绝对不可以推诿。你应我么?”程与竹沉声问道。
骆修文静默。片刻之后,他没有答话,只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