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轶事(一)
经历了漫长的八年之期,天罗教终于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圣女。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胤的江湖。
然而没有人知道,这位圣女,在接任了这个位置的第二天,就离开了天罗教的总堂。至于她到了什么地方去,就更加的没有人知道了。
或许,除了掠影惊鸿之外?然而他即使知道,也必定无心去管。
在某人的默许下,慕紫陌独自一人来到余杭——没有人跟踪。
余杭的千机阁分号之内。
她原本以为在这里可以见到骆修文,然而并没有。
骆修文在得知她担任了天罗教的圣女之前,就已经离开。
慕紫陌没有说什么,只是咬住下唇,对着欲言又止的墨家主事墨千机苦笑一下,别过头,微微闭了闭双眼,拱了拱手算作告辞,转身欲走。
“圣女且请留步。”墨千机说道。
慕紫陌转回身去,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墨千机叹道:“冥儿,他……他回了胜京。”
慕紫陌点点头,闭上了眼睛,表情很是苦涩——她可以回胜京么?与那个人的约定,只是在接任了圣女之后,她可以回到余杭而已,如果她违约,那么,那个人……她摇摇头,苦笑。可是那个人,却还是违背了那个誓言啊……
而此刻,没有惊动任何人,骆修文正坐在一品茶楼的房顶。
“长生天在上,我骆修文在此立誓,无论与接下来说的是什么,骆修文言必凛遵,如有违抗,日后我最在意的人必定死无全尸,死后魂魄堕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那低沉的誓言好像就响在耳畔,接着,是与的话,“从现在起,我的流光剑交给你。等那些人跟我说出他们的目的的时候,尘,你就去千机阁的余杭分号,告诉他们我的去向,然后留在那里,一步也不要离开,这样就好。”
与说,让自己留在余杭的千机阁里,一步也不要离开。而他,却到了胜京中。
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誓言,不是不担心那个誓言会应验,只是,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而且,虽然除了你之外别人怎样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你不是我心中最在意的那个人。
因为,你,是我的神只。
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事情,但是,我的手上,毕竟已经有线索了。
还是在余杭的时候,还是在白惊鸿没有启程前往天罗教的时候,还是,在千机阁白惊鸿的房间里面。
白惊鸿的手中,拿着一块玉坠,竹节形状的玉坠。“青冥,你先坐下。”他温和的笑了笑。
骆修文依言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只是看着那块玉坠。这玉坠上,有什么文章么?
“青冥,我本不想同你说这些,但是如果让你住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怕你会相当不安。之前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吧?如果不是我,你原本不必经历那样的事情的。你可以恨我。但是,我现在问你一件事情,还希望你可以如实的回答。”单以声音而论,白惊鸿的声音很温润,只是脸色却是非同一般的郑重。
骆修文点了点头。
白惊鸿这才问道:“青冥,你对玉竹,究竟是怎样想的?”
“我……”骆修文沉默了半晌,也没有继续说出下文。“我只是……”
白惊鸿叹息一声:“这样么?我倒没有想到。如果只是这样,这些话,你不听也罢,请吧。”
骆修文拒绝道:“不,我只是……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哦?”白惊鸿挑眉,“那么,就先好好想想吧。”
骆修文沉思,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就算她很强势,无论文才武功都很好,可是……她却是一个不幸的人。我……只不希望她继续那样不幸下去。”
白惊鸿点点头,握住那块玉坠,轻轻的抚摩着,却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只是沉默下去。
房间里的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玉竹在遇到我的时候,从骨龄上看已经有十二岁。她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是,她现在的名字,却是从这个玉坠和另外的一个人身上来的。由于这块玉坠,我叫她玉竹。”白惊鸿终于开口,说到这里,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续道,“从玉竹的脉象上,我诊出了她曾经服下过离心草。而看她后来表现出的样子,我知道,那个人,对玉竹用了‘忘尘’。”
离心草,忘尘。听名字,似乎是一种能让人忘记过去的药物。骆修文没有说话,静静地准备听白惊鸿说下去。
“我救起玉竹的时候,正是忘尘的效力完全发作过去之后。那时候玉竹的心智甚至不如一个三岁的孩童,也因此包括她的来历身世在内,我什么消息都没有问到。但是天下能用得出这种忘尘的,本应该只有一个人。”
“难道,那个人就是姓程的?”骆修文忍不住问道。
“不。”白惊鸿却摇头,“不是姓程。能用离心草制出‘忘尘’这种药的,原本只有天罗教药堂的长老,这次来到千机阁请我去天罗教的姚兮然。但是,姚长老却在比那更早之前就已经不再合药了。而如果我没有记错,他最后一次合的药,就是被身在胜京的官员买去。”
“那个官员姓程?”骆修文又问。
白惊鸿依然摇头:“青冥莫急。那个官员在先帝的悦妃进宫后不久,由于被一些事情牵连,被抄了家。带领官兵的那个人,曾做过当时的程国舅府上的家将。从姚长老手上流出去的药,下落如何天罗教当然都会很清楚,那个官员并没有用出过这种药物,而那份抄家所得的清单上,也并没有这么一种药丸,所以……”
说到这里,白惊鸿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骆修文却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你怀疑那‘忘尘’是到了程国舅的手上,然后他用给了与?就因为这样,你才让与以程为姓么?”
白惊鸿微微笑了笑:“我捡到玉竹之前,原本已经打定主意,除非是千机有什么危难,否则什么事情都不再管。之所以会把她捡回去,却只是一时心软,不愿意见到一个女孩子就那样死在我面前罢了。即使我捡回她,养着她,她身上有什么恩仇,也与我无关。所以我并没有让她从我的姓,而是教她姓程,却又不告诉她这些事情。她自己的身世,若是她那时候来问我,我便会告诉她;她自己愿意去查,就去查;她自己的仇怨,自己愿报,就去报。所有的这些,我都不会去插手。”
“可是,为什么现在你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呢?”骆修文问道。
白惊鸿站起身来,轻叹:“为什么呢?青冥,你觉得,这又是为了什么?我明日就要启程去天罗教,你好好考虑吧。若是想不通,便当我今日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