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一)

…………

“让开,我是王妃。”白紫苏对着狱卒大声命令。

狱卒小心翼翼地让开。

白紫苏冲进地牢之前,向荷园望了望,此刻那边灯火通明,宾客满堂,齐王府的人都在招待宾客,孤北臣承袭王位,自然要犒劳他的门客。

谁也想不到,王妃不去饮宴,反而偷偷地跑到了地牢。

白紫苏沿着幽深晦暗的地牢往里面走。

“雪丫关在哪里?”

狱卒领着白紫苏到了关押雪丫的牢房。黑黢黢的房间里,雪丫抱膝坐着,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紫苏喊了一声雪丫,雪丫猛地抬头,眼泪就哗哗地流了下来:“王妃,你救救苻公子吧。王爷昨天折磨了他一天,他快死了……”

苻离也关在这里?

“把门打开!”

狱卒犹豫了一下,便把门打开。门一打开,雪丫就拉着白紫苏的手,出了牢门,往更深的甬道走。

地牢最里面斑驳的墙壁上挂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脸上都是鞭痕,身上衣服也被鞭子抽烂,简直衣不蔽体。听到脚步声,抬起血肉模糊的脸,眯起了一双褐色琉璃瞳,眼神阴毒得就像一匹踽踽独行的狼,但是在看到白紫苏的一瞬间,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仿佛他不是身在牢狱。

紫苏仔细地看了半晌,才发现他竟然是……苻离。虽然他浑身是血,没一处好皮,但是这眼睛不会错。可是,她可以把雪丫带走,但是苻离,却是不行的。如果让孤北臣知道,定然又开始怀疑她的清白了。

苻离嘴唇动了动,无力笑道:“我没有告诉孤北臣。”

紫苏一愕,既而明白,他的意识是他没有告诉孤北臣他们那一夜发生的事。当然,如果他告诉了,那他不是傻子就是不想活了。

“雪丫,你给苻公子擦擦脸吧……”紫苏似乎所能做的,就是如此了。

雪丫拿着手绢,细细地擦了擦那苻离的脸,将他脸上血污擦掉,边擦边哭。苻离伏在雪丫耳边说了句什么,似是抚慰,然而眼睛却一直看着白紫苏,瞳仁里渐渐闪过一丝类似柔和的东西,片刻,眼睛又渐渐眯了起来,那柔和的神光一闪即。

雪丫擦干了泪水,“王妃,我,我可以出去了么?我是不是不用死了?”

“对。”白紫苏道:“你一个小姑娘,凭什么关着你。我这就带你出去。”

两人离开牢房。

白紫苏再次扭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那个男人,想起他救过她,也曾妄图毁了她……然而心里却是不恨他的。

他如今落到这般田地,也算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然而以孤北臣的性子,定然会将他杀了,可是他只是不断折磨他,并不杀他。不知道孤北臣想从苻离嘴里抠出什么东西。

白紫苏叹了口气,继续往外走,在转头的一瞬间,突然看到苻离嘴角勾起一丝奇怪的笑意,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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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丫自然是不能留在王府里了。白紫苏本想给雪丫一些银子,可是她竟然发现自己没有钱,于是将抽屉里的首饰搜罗了一些都给了雪丫。

送走了雪丫,白紫苏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身着藕荷色细穗绸衫,披着雪白软狸坎肩,耳戴鎏花耳坠子,头发高耸一挽,插上一朵淡黄簪花,人淡如菊,落花无言。只是,额头上束着淡黄的束额,再加上肌白胜雪,倒有些病怏怏的样子。

就这样,去太华殿宴席罢,应该不会给孤北臣丢脸。紫苏从来不认为自己多么漂亮,但是也从不认为自己丑。人家现在是齐王了呢,她也荣升为齐王妃,不能给他丢脸。

沿着回廊,走了好长时间,只要踏过门阁,就是大宴宾客的太华殿了。微冉躲在门阁后面向大殿里看。大殿边儿上站着一排排披红绫的护卫。两盏几乎有两人高的红纱水晶宫灯高高悬在大梁上,格外引人注目。

琼浆玉液的香味弥漫在夜空之下,大殿之上,男人们开始大言不惭地说起笑话来。女人们围绕着齐王的宠妾宜兰说起虚伪而又滥情的恭维话。

孤北臣高高在上,冷冷淡淡地坐在上首,有人来敬酒的时候嘴角才勾起淡淡的如莲花般的笑意。

宁王李孝珏俊丽风华,然而眉间却游离着丝丝落拓怅惘。只有眼神沉稳安宁,让人情不自禁地信赖。他低下头,正默默地饮酒。作为齐王府上宾的待遇一直很好。

紫苏看了一眼大殿高悬着的红纱水晶宫灯,突然想到去年她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在这座大殿上,当时头上蒙着红纱,只隐隐约约地看到宫灯的轮廓,影影绰绰,红纱温软地拂动着她的肌理,有人将她的手抓起来,狠狠地将她拉到他的怀里。惊惶,尴尬,心慌意乱,那是她的新婚之夜,拜堂之时最初的感受。

她就这么想着想着,就跨入了大厅。

孤北臣看到她的刹那,眼睛亮了起来。

可是歌声、酒盏碰撞声此起彼伏,在嘈嘈切切的熙攘声里,白紫苏竟然直接向宁王缓缓走去。一身黄衣,像撒播芬芳的杜鹃花,游走在夜空之下。而她的眼睛是纯净而邈远的,似乎不沾染世俗红尘。

孤北臣脸色依旧清冷,眉间淡淡,一身骄傲,然而手却暗暗握成拳。他的王妃一进大殿,竟然向别的男人走去,她真是不同凡响,真是给他面子。

再看向白紫苏,却发现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宁王,孤北臣的眼睛很快眯了起来,厉声说道:“白紫苏,过来!”

命令的声音如剑锋,喧嚣着而来。

白紫苏便感觉有芒刺在背,再也移不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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