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之歌
张良立于院子的东方,他身后是一片高大的树木。
因为那吕业也是常来这里习字或者练功,所以搭了一间约三米高的棚,那用整木立的四柱至少经过了数载,所以已经爬满了藤蔓,比原来的整木要大很多,仿佛是正经的柱子。
司月玄看他很正经地站在那里,心里也不敢随随便便,走了过去,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司月玄心里清楚,自己是属于服从环境的性格,若坏境是严肃的,那么她是断不会造次;若环境轻松,她也绝对不会严肃。
若有变,除非是有事情发生,触到了她的底线。
所以,她觉得,自己还是算比较识相的人。
张良看着司月玄默默地走过来,虽然不似在府上那般总是行礼的恭谨模样,但也比之前严肃了些。
于是他开口说道:“不必拘泥于死礼。礼非定数,讲究天时,地域,人事。你先坐下。”
司月玄抬腿去案子前的席子上,正坐着。
张良也坐下,从案子里拿出一架古琴。
司月玄一看,几乎大翻白眼。
虽然她之前帮助云儿写了那歌词,词是从《诗》里抄来的,她也是听老夫人一直喜欢那首歌才有那个想法的。
可是她自己却绝对是五音不全,张良拿出这琴,是几个意思?
张良伸出双手,搭在琴弦上,轻轻扶了一下,弦动出音,如水起涟漪。
待琴音落,张良方开口说道:“自古以来,礼乐为一体。《礼》,明日给你拿来,你每日看,然后铭记于心,用之于行就可以了。我教你乐,和一些简单的功夫防身即可。”
司月玄只能点头,她还能说什么?打也打不过他,说也说不过他,走也走不掉,留下来自然要面对他。
“各国的音乐几乎都一致,分五阶,宫商角徵羽。”张良看司月玄一眼,然后伸手拨琴弦,音符从他的指尖跳出,滴入司月玄的耳朵里。
司月玄已经开始想睡了。
虽然她知道,好听的音乐能带给人愉悦之感,但是她真的是不懂。
张良自然看出她一脸无趣的样子,便心生一计,开口说道:“你知道秦王政有几个儿子?”
“不知道。”司月玄照实说。
张良说道:“他的长子扶苏,传说宽仁爱民,与其父颇为不同。他的母妃喜欢唱一首扶苏之歌,你要听吗?”
她能说不听吗?看他那架势,也不能不听罢?
司月玄只好点头。
扶苏,虽然关于他的传说和记载都是一致的宽仁爱民,可惜……
张良弹起音符,唱起那歌来。
司月玄细心听去,歌词是: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这歌司月玄在那本《诗》里看到过,却不知唱出来竟然是如此凄凉伤感,心里诧异:扶苏的母妃难道心里很悲伤?
“你觉得如何?”张良唱罢按住琴弦,问司月玄。
“很伤感,似乎不是歌词的原意。”司月玄照实说。
张良微微一笑,点头道:“郑国的曲调本是多欢愉,几乎都是少男少女的情爱故事。但是数百年流传下来,经过改编,弹奏者已经加入了自己的感受,所以它便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扶苏的母妃是郑国人?现在还有郑国吗?”司月玄忍不住问道,她对那歌曲不感兴趣,倒是对扶苏很感兴趣。
张良看她一眼,说道:“郑国早就灭亡了,在楚国,他的母妃是楚国人,跟那位宣太后一样。”
司月玄“哦”了一声。
“你怎么连郑国早已灭亡都不知道?”张良开口询问,表情很是疑惑。
司月玄见他那样的表情,也就自然说了:“不知道便不知道,有什么奇怪的吗?”
张良再看她一眼,虽然知道她此话漏洞甚多,但是也并不想继续追究。
“公子,秦国的君王都是立长子为太子吗?”司月玄继续问道,她很好奇一件事情。
“不一定,但是一般都是立嫡立长,那位秦王政没有王后,所以扶苏为长子,应该就是太子。”张良觉得她似乎对音乐没有兴趣,而对故事人物比较感兴趣。
虽然这个人物是让他很不舒服的秦国之人。
“那秦王政为何不立王后?”司月玄问道,心里是又好奇又八卦。
“你为何关心这件事?”张良诧异:“你难道真的是西南羌族人氏?”
“就算我是羌族人氏,那边也是经历过秦军的摧残,然后被秦国统治,我也应该是恨秦国的,公子为何一直因此怀疑我的立场勒?”司月玄忍不住开口问道。
张良见她如此问,似乎很坦诚的样子,便开口说道:“因为民多健忘,且秦法严峻,民服于强权,自然会认为秦王政才是他们的君王,而忠于他。”
司月玄一听也觉得有理,但是她来的地方,却不是西南,也不是他能理解的时间。
所以她只好转移话题说道:“听说秦王跟那边的一位妇人相处甚密,且那位妇人,二十岁左右就没了丈夫,一人撑起整个家业,公子可知道此人?”
张良眼角抽动,虽然他真的一再怀疑她的身份,但是又一再地否定。但是她却总是问些让他觉得很可疑的问题,一再刷新他的信任。
“你若不是那样的人,就不要问那样的问题。”张良并不回答她的问话,开口说道:“这样会为你惹来杀生之祸,就算武功再强,也救不了你。谨言慎行的道理,你应该懂一点。”
司月玄见张良的眼神,带着某种很深刻的意思,心里想:我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了?那女子的话题难道是禁忌?
“公子,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司月玄反问道,或者说,这位张良公子觉得她应该是怎样的人。
“不是我觉得,而是大家要觉得合理。比如你会医术,就最好只说一个郎中该说的话,不要过多地关注国之大事,那样与你的身份不符。”张良说道:“别看这城里,似乎没有大的战争,可是处处都是各方势力的眼线,你务必得小心谨慎。”
司月玄待要往下再问,张良已经起身,然后开口说道:“你既然不喜欢乐曲,那么就开始练功吧!”
司月玄只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