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不动
可这会听齐大人话中有些自责懊悔之意,顾瑾言也觉得有些不妥,倒是没更留意当时屋内的情景。
如此便只能在脑中仔细地回想重建那一幕的场景,从推开门的瞬间——
吴晓峰陈尸在地,身上依旧是那件粉色的褂子和白色色绫裙,双足亦着了一模一样的莲花绣鞋,脚冲着外头而倒。
就仿佛正进了门欲换衣裳,却被从门外进入的凶贼斩去头颅,故而仰面跌倒一般。
那血飞溅出去,几乎冲到了贴墙的书架上。
仔细回想这幕场景,顾瑾言依然觉得有些不适。
傅云泽知道顾瑾言和齐铭是同一类人,一旦遇到什么想不通的问题便会一直纠结,可瞧着她越来越不好的脸色,不由得起身走到跟前儿:“瑾言,可还好么?”
说着,还轻轻地将她的手肘扶了扶。
顾瑾言却忽然说道:“不对!”
傅云泽和齐铭几乎同时道:“什么不对?”
顾瑾言道:“不是同一件衣裳。”
傅云泽皱眉,知道她说的应该是案子相关之事,齐铭也多少想到了,可仍有些不解顾瑾言话中的意思。
顾瑾言蓦地回神,看向两人:“世子,齐大人,先前吴晓峰穿的那件褂子跟我们见到的死者,穿的不是同一件!”
原来方才顾瑾言竭力回想当时那尸首的模样,虽看着是同样的打扮无误,但当顾瑾言细想在厅内活着的吴晓峰,又把目光将他从头到脚细看了一番,却发现在他的褂子左边领口的花瓣旁,染着一点儿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一处墨渍,如人的手指甲沾了墨痕,不留神弹上去的。可是,当细看那倒在地上无头尸体的时候,却并不见这一道污渍。
那墨痕除非下水才能洗干净,总不会吴晓峰会在这极短时间内,有心擦洗墨渍,且擦拭的这般整洁。所以顾瑾言确信,那必然不是同一件衣裳。
齐大人听顾瑾言说罢,惊疑道:“你记得没有错?”
顾瑾言复细想了会儿,摇头道:“没有错。”
“只要是她说记得的,万般不会出错才是。”傅云泽也道。
齐铭对顾瑾言这番本事再度叹服,继而深锁眉头,心道:先前因想通吴晓峰涉嫌杀人,徐峰或许有危险,才找上门去,可偏偏吴晓峰几乎如在众人眼前似的被杀…线索便由此断了。
纵然方才他又推断出吴晓峰杀死洪志博的方法,可也无济于事。
虽然齐铭心底曾也闪过一个念头:或许那死去的无头尸体并不是吴晓峰?
但是一来徐峰拦着不许查验,一时找不出究竟;二来,这无头尸体跟吴晓峰所打扮的一模一样,若是在半刻钟不到的时间内,换衣,杀人…这是谁也做不到的事儿。
所以齐大人才如进了死胡同般。
可此刻听顾瑾言说起尸首上的衣裳并非同一件,便又如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似的,眼前豁然开朗。
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却没有人有心用饭,县衙书房内再度空无一人,只余一盏孤灯而已。
***
且说在吴府之中,负责守夜盯看的捕快们被那冷雨秋风所扰,却又不敢睡,正靠在一块儿瑟瑟发抖,忽然听见拍门声山响。
那老仆开了门,却见是白日来的县官大人,去而复返。
不知所措间,齐大人已经迈步入内,里头的捕快们听了动静,又见是齐大人,忙迎过来,纷纷见礼。
齐大人问道:“徐捕头呢?”
捕快们向着内堂一指道:“一直都跪在棺材跟前儿呢,动也不动的,我们兄弟都不敢靠近。怪怕人的。”又问:“大人如何深更半夜来了?”
若不是当差,谁肯守在这“凶宅”也似的房子里,半夜不睡,担惊受怕?
这位知县大老爷倒是不忌讳、也不辞劳苦,顶风冒雨,一天里屡次跑过来。
齐大人闻听,一言不发,只抬步往内厅而去,众人只得跟在身后。
遥遥地果然见里头燃着蜡烛,只是不知何时被风吹熄了两根,剩下一根摇摇曳曳,在风中苟延残喘。
捕快们见状,汗毛倒竖,几乎就挤在一块儿,裹足不前。
只齐大人不动声色,脚步停也不停,一直往内而行,一边唤道:“徐捕头。”
那人却兀自跪着,纹丝不动。
此刻捕快们胆小的早就止步,咬牙颤颤发抖,胆大的跟在齐大人身后,握着腰刀,瞪眼鼓嘴。
顾瑾言暗中握拳,傅云泽不许她单独跟来,便也只得陪在身边,两人便跟在齐大人身侧继续往前。
很快,三人迈步进了厅中,可徐峰依旧置若罔闻,更是一丝儿也不动。
那背影有些僵直,不像是个活人的身影…在那幽淡的烛影摇曳里,竟透出几分诡异来。
剩下几个大胆些的捕快,却死活也不敢再进厅内了,只在外头瞪着眼。
齐大人早在进厅的一刻,就已经看出端倪,他也不发声,只冷冷地走到徐峰身后,抬手在“他”头上一推。
齐大人仿佛并没用多少力气,然而那“人”却应声而倒,往旁边直直地摔了过去。
厅外顿时响起捕快们惨叫的声音,有几个便连滚带爬后退。
顾瑾言变了脸色,刹那也看的清楚——倒在地上的竟是个皮子做的假人。
那个假人套着徐峰的衣裳,戴着捕头方帽,身形略似,外加上有门槛挡着下半截,烛光又黯淡,乍一看,就如徐峰依旧跪着。
众人的心几乎提了起来,却又缓缓松下,只是那口气还未完全松弛,忽地又悬起来:既然不是徐峰,那么徐峰在哪里?
此刻外头的捕快们一连串惨叫之后,也看见倒地的是假人了,顿时反应过来,因接二连三重又进了厅内,呆道:“如何、如何是个假人?徐捕头呢?”
齐大人扫了一眼原本留守的几人:“这就要问你们了,你们不是一直都守在这儿的么?”
那些本要逃走的几个也壮着胆子进来,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他们虽然奉命守在这里看,但哪里能永不错眼儿地盯着?自也有偷懒的时候。
忽地一个捕快说道:“将晚时候,一阵风把门吹得合了半扇,挡住了徐捕头的身影,我一时还以为他不见了呢,才要过来查看,谁知一阵风又过,我才看清捕头还好端端地在呢,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