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混乱
睡了一觉起来,正是神清气爽之时,李然熹的房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桃夭伸了个懒腰,前去敲门。还没走两步,忽然听到乔柒房内传来一声惨叫。
脚步不停,一转,枣红色的裙摆翻出朵花。
乔柒的房内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苏鸢。她正站在床上,手中的针尖从门口透进来的阳光下,噌地一闪,惹得人心里发慌。
她立马看向乔柒,身体卷缩在床的一角,面色有些苍白,但看样子还没有被针刺中。
“桃小姐救我呀!”
“苏鸢你在干什么?!”
“她不染天花,就不会尽心替小姐医治。”
什么鬼逻辑,定是昨日乔柒说的话被她记在心中,现下正是报复之时。怪不得昨日她四处寻找,原来是找针,想让乔柒也染上天花。
“她染了天花,才没有心思去医治呀,姑奶奶你快下来。”
“小姐才刚刚夺得武状元,还有大把人生快事未体验,凭什么现在就要死。”
“我也才刚刚进太医院成为学生,又为什么其他人必须死呢?我染上了天花以后,便不能替你们抓药了,你这不是救她,是断了她生机呀。”
苏鸢的眼里有些恍惚,重重的黑眼圈在漂亮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突兀。
“不信,你看这里。”
乔柒说是看这里,却是掏出一根线,线上挂着一块亮晶晶的石头,在她手中转起圈来。
苏鸢看着石头,转了不到四圈,忽然整个人踉跄一步,眼见这就要倒去。桃夭连忙上前扶住她,将她放了下来。
看到在自己怀中躺着睡着的乔柒,某个人的下巴默默掉了下来。
就像她炒了一碟香笋,料定周围的人定会大吃一惊,忽然有人端上一碟更香的香笋,而且这碗香笋还学会放鸡精了。
桃夭以为自己提出的催眠概念一定能让古代人大吃一惊,结果人不仅知道了,而且还已经玩溜了。
她又一次拜倒在古代人民博大精深的智慧之中,亲眼见证催眠的感觉,让桃夭内心充满了五味杂陈的感觉。
将苏鸢手中的针用布包裹起来,放到开水之中,烫了好一会儿,将它埋好,桃夭这才能将自己头上忙出来的汗擦去。
只是这边才忙完,那头又出事。
刚刚放下擦汗的手,鼻间又飘过了丝丝烟味.
烟味…
烟味!
合着这主仆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昨天问她两在找什么,两人都不说。
结果一个拿了针,为了小姐报复社会;
一个拿了火折子,为了大义灭自己,回馈社会。
呵呵,这两人就听风就是雨,累死她算了。
桃夭立马回头,果然看见从李然熹紧闭的房门之中,冒出缕缕青烟。她可没有呆萌到以为这个时候,李然熹在房间里求神拜佛。
立马跑上前,想要撞开房门。
不得不说,桃家建的房子就没有豆腐渣工程,她撞了一下,门是没开,自己手臂感觉快断了。
这一次乔柒也没有拿她那妆模作样的拂尘,与桃夭两相识一点头,正要向前,却被房里突然传出来的声音止住了脚步。
“幺幺,别撞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我身上起疙瘩了。”
一向清脆的声音带了颤抖,像是怕极了,又像是强忍着泪。
桃夭和乔柒一听更不管她说什么,更是冲上前,要撞开。
“吃辣吃多了,谁不一两颗痘痘。起疙瘩又怎么了,不就是生病嘛,生病我们就治,你现在寻短见哪里是夺了武状元的人!”
“我爹说,人不能活得太自私。这病没有治疗方法,传染性极强,我不能自己想活,就毁了京城。”
“谁给你这么大面子,将京城安危系在自己身上。”
她瞪了乔柒一眼,让她昨天乱说话。
乔柒一噎,不敢回视,身为医者,她的被吓懵了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说这些遭人恨的话。苏鸢护主心切,想对她做下这些事情也不是没有源头。
桃夭又是一撞,可是李然熹就是不开门,铁了心似的寻死。
眼见着烟子越来越重,还有着李然熹的喘息,心下更是焦急,恨自己当初没有好好锻炼气力,连这门也推不开。
不停地撞,吗
越撞越疼。
又是一撞,眼泪哗地流下。
在得知李然熹被病者的针扎了的时候,她没哭。
在一个人面对那么多准备烧死她们的人时,她也没哭。
在门缝里扒拉着,看着二哥等到身后的天泛起鱼肚白,最后一个人转身远去时,她更没哭。
现在她却再忍不住。
她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身边的人,就这样离去。
明明她还能清晰记得,第一次她们去赏荷而归,她又蹦又跳却又故作沉稳离去的身影。
为什么现在,她就要看着她自己将自己烧死。
撞门声越来越小,哽咽变成嚎啕大哭。
“李然熹你个混蛋,老娘不怕死都要留在这里陪你,你居然敢现在就死了。”
“你说你对得起谁。”
乔柒扶着桃夭,替她抚背顺气。
生离死别,从小在父亲摆摊算命的摊位上不少见。小时候她常常随着父亲睡在城隍庙内,看着生者来,死者去,百姓之间的喜怒哀愁在这小小的城隍庙内十分常见。
可她见过的多是哭爹娘,哭早夭的孩子,因为血缘羁绊,所以她想或许真的能感觉到血肉分离的苦楚。
可是现在,她才明白,原来从来不是真的血肉分离。
她开始听到桃夭说,要她治好李然熹时,本以为只是表面上的功夫,可是现在她明白,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
不是因为她是李家嫡女,也不是因为她是桃家小姐,而就是因为她和她是好友,所以她要陪着她,照顾她,直到她能够再次喝到她煮的酥油茶。
活得真实,和京城宅院里长大的嫡小姐,毫不搭调的组合,却就是桃夭。
第一次,乔柒想要去治好一个人。
不是尽力,而是身为医者,去治好她。
“嘎吱——”
门开了,桃夭哭着想要向前扑去,幸而乔柒及时将她拦住。
见到桃夭没有向前,李然熹才松了口气,一抹脸上的潮湿,扔出一个盆,还有数十只火折子,门又关上了。
铜盆砸在地上,滚动两三下,灰渍掉了出来。
“你哭得这么惨,显得我燃不起火烧自己,很废物,你知不知道。”
“李然熹,你个混蛋!”
桃夭崩溃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