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第六层
一走进第六层，铁冲就感到魔塔对自身的束缚大幅减弱。原本修为被限制到武境的他立时回到了玄境。但魔塔的束缚依然存在着，铁冲试着运行了下玄气，发现自己大概在小成玄境的水平。
视线前方，第六层的守卫者按着一把铁剑等待着他。铁冲仔细看着那人的长相，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中年军官的形象。他手中按着的铁剑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一把常见的重剑。那么，这是个人吗？
“你叫什么名字？”带着这样的疑问，铁冲问道。如果对方仍是防御机制的话，十有八九没有名字。
“姜山。”
姜山？好像在哪听到过，但记不得了，铁冲想。不过有名字的话，应该不是防御机制而是人了。
铁冲抬起手中的寒冰剑说道：“出招吧，我会尽量留你性命。”
“那就谢谢了，可惜我只会以命相搏。”姜山单手就将重剑轻易地举过头顶，向着铁冲一挥，一道玄气直劈铁冲面门。
果然，这魔塔每一层对闯入者修为的限定就是以当前楼层守卫者的修为为基准确定的。这一道玄气也是小成玄境的水准，铁冲向左闪过，回击了一道玄气，然后跟在这道玄气后面向姜山逼近。
按照常理的话，对于铁冲发出的那道玄气，姜山或躲或挡，总要花费一瞬的时间来出招，这时铁冲已接近他的身体，取得了近身攻击的先机。就算接下来的攻击姜山都能挡下，也要耗费更大的气力，陷入狼狈的境地之中。
在战斗伊始就突然使出这样的招数先发制人是铁冲慎重考虑下采取的策略，在修为相同的情况下能取得先机打破均势是极其重要的。然而铁冲的算盘却落空了。
那个姜山对铁冲发出的玄气不闪不避，双手高举着重剑，将玄气裹挟在剑身上，向着铁冲一剑劈下。双脚离地，在那电光火石之间，铁冲已难以完全避开一个与他同样修为的敌手全力的一击。他硬着头皮接上这一剑。
轰ｄ！一秒之内，连续响起了两次爆炸声。
第一次是铁冲那道剑气打到姜山身上造成的爆炸。姜山从左肩到右腹被那道剑气切开了一条鲜血淋漓的伤口，他身上的衣服残破不堪，眼神却毫无动摇。第二次爆炸是铁冲硬生生接下姜山致命一剑时产生的。铁冲虽然极力将玄气灌注到寒冰剑剑身，试图抵消从重剑中喷涌而来的剑气，但姜山凝聚的玄气还是要多于他。毕竟他将这一击当成了决胜一击，宁可冒着被铁冲击伤的风险也要挥出这一剑。双脚离地的铁冲先是被姜山压到了地上，然后被强烈的玄气击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撞在了塔墙上。
一口鲜血涌出，铁冲对此不管不顾，只是擦了下眼角渗出的鲜血，他没有时间去感受疼痛，只将目光一直放在姜山身上。
“我本以为刚才那一击就已经结束了。”姜山说道：“但是你这一击也干扰了我玄气的运行。”
一边说着，他将上身残破的衣服脱掉，那道长长的伤口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你也是军人吗？”铁冲问道，话一出口他就觉得有些别扭，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用了“也”字。
“也许吧，那种事，还是先打完再说。”
一剑跟着一剑，姜山发起了朴实无华的连续斩击。铁冲凭着比姜山稍微高一些的敏捷在剑气之间穿梭与反击。终于他抓住了一个机会，带着同归于尽的决心，奋身一跃，连人带剑直冲向姜山的胸膛。
姜山站在原地毫不退缩，双手将重剑插在地上，强烈的白光以他自身为圆心向四周扩散，铁冲进入了白光之中，一阵头晕目眩，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一阵寂静之后铁冲睁开双眼，他莫名奇妙的飘在天上，眼前是一座正在遭受攻击的巨城，嘈杂的声音渐渐进入铁冲耳中，他恢复了听觉。
惨叫声不绝于耳，有人类的也有兽人的。他看到城中有一处厮杀十分激烈，便不由自主的向那里飘了过去。然后他看见了姜山。
姜山的盔甲上已经满是鲜血，他似乎率领了一支骑兵参战，但骑兵部队现在已经损失大半。守城的是人类的士兵，他们死伤惨重，南城大半已落入敌方的兽人手中。东城西城也被不断蚕食。无论怎么看，人类都已经大势已去了。姜山似乎派遣了一人去了解城中其他地方的情况，然后带着剩下的骑兵冲向了兽人的一个精锐兵团。
重剑不断挥舞，砍翻挡路的兽人，坐下的良驹终于力尽而亡。姜山一跃而起，杀入了兽人精锐兵团的中心，重剑在他手中仿佛同纸片一样轻，兽人精锐一时都有些慌乱。姜山麾下的骑兵也杀出一条血路来保护他们的指挥官，然而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一切都是徒劳。
铁冲飘到了姜山身后一直跟着他，他看见姜山派出去了解情况的那人返回了。
“情况怎么样？”姜山立刻问道。
“铁少帅的队伍已经准备突围，城主要与内城共存亡。”那名低级军官吐出一口血，倒地而亡。铁冲看得很清楚，他背上背了两支箭，伤到了要害。
“终于要结束了么？”姜山苦笑着自言自语。像是要回应他的问题一般，火箭在空中划过。铁冲迎上去，寒冰剑出手，剑气却直接穿过了那些火箭，完全没有改变箭支的方向。
我在这里吗？我不在这里吗？铁冲心中有些混乱。他又去看姜山，他想知道这个姜山是不是那个姜山。
姜山抬头穿过铁冲的“幽灵”看向西城墙，西城墙已被攻占，火箭射向了还在交战的区域，城被点燃了。火光照得城市如白昼一般，他看清了围在他周围兽人们凶恶的脸，便又抬起了重剑。
面前的兽人让出一条路来，他们的头领出现在姜山面前。头领看了看姜山，对身旁的兽人说道：“勇士们，给他个体面的死法。”一个兽人出队，举着狼牙棒冲向姜山，姜山侧身一闪，一剑劈开了他的脑袋。紧接着又一个兽人冲向他，姜山一挡一刺又结果了这个兽人。一个又一个兽人就这样与姜山进行着决斗，杀死第十三个兽人姜山的气力和内力几乎耗尽了。
铁冲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看到这里他终于明白，此处的姜山比魔塔里的姜山修为要低得多，这个姜山的修为远没有达到玄境。
铁冲看着姜山做着最后的挣扎，他发现一个暗影修罗偷偷地拿出了一枚细小的毒镖。尽管刚才的姜山还是他的敌人，但看到姜山以一敌众的身姿，他已经产生了敬佩之情。如今竟然有鼠辈想要暗算孤身奋战的姜山，这令铁冲感到不齿。他飞向那个暗影修罗，狠狠地一剑刺向他的心脏，然而寒冰剑依然徒劳的穿过暗影修罗的身体。铁冲终于明白，他根本干涉不了这里发生的事情。
姜山手里的重剑掉在地上，无力再战。他的右手中了那枚细小的毒镖，然后他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兽人头领捏碎了一旁站着的暗影修罗的脑袋。
“这个卑鄙的家伙竟然是兽人的监军，真是可笑。”兽人头领对姜山说：“我看了你的战斗方式，你能将内力灌注于重剑之中，却完全不显露在外，剑招简洁，比你们有些人的花架子实用的多。这才是军人的剑法，你是个令人尊敬的对手。”
“你说的对，你也是条汉子。”处于“幽灵”状态的铁冲对着兽人说，兽人当然没有回应。
“那可真是承蒙夸奖了。”姜山苦笑，他的身体已经开始麻痹。
兽人头领走到姜山身前，捡起了重剑按着姜山的左肩说道：“为此我亲自送你。”言毕，一剑刺穿了姜山的胸膛。
姜山伏在兽人头领身上，说了什么。铁冲听到了城墙二字。
“啊，你的人还在顽抗，你还没有输。”兽人头领拔出了重剑。姜山的双眼迅速失去了生气，兽人头领把他平放在地上，冲他鞠了一躬。
铁冲也向他鞠了一躬，只为他这种为守护身后的一切不惜生命的精神。
鞠完躬，铁冲抬起头来，他发现他所在的位置在一瞬间改变了。现在他处在巨城的北部，眼前就是城墙。他听到城墙上有人在说话。
“少帅，西城墙被占领，我们的左翼已经与敌军短兵相接。”
说话的人从装束来看是一名副官，他满脸血污，握剑的手已在颤抖。
“知道了，准备开城。”他的指挥官闻言下令道。
尽管在激烈的战场上，铁冲听得并不真切，但他仍觉得那名指挥官说话的声音极其熟悉。
他慢慢的飘到指挥官的正面去看他的脸。
“这！你是……我？”铁冲忽然头疼欲裂，他丢掉了手中的寒冰剑，双手抱头。
“啊啊啊！”回过神来，他已经回到了魔塔中，蹲在地上喘着粗气。
他勉强站起来，姜山就在他身前，胸膛中插着寒冰剑，看来这最后一击还是铁冲赢了。
“你明白了吧？”姜山忽然开口道：“走吧，再上一层，还有人在等着你。”
铁冲一脸愕然，他看见姜山像第五层的那个守卫者一样渐渐消失，最后的最后他看见姜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