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时间倒回前一晚。

纪琮又梦见那卷书了。

依旧是发黄褶皱的纸张,在他面前自动翻开来,唯独到了空白的一页顿住不动。

纪琮试探着伸手去触碰,那页纸上倏尔爆发一阵炫目的金光,纪琮不得不抬手挡了挡眼,再抬眼看,果然有图案赫然其上。

这次倒是跟从前不一样了。

纪琮暗忖,以往都是图文并茂,这次却一反常态的简单,只有三两根线条,勾勒出一幅卷轴的模样来。

那卷轴缓缓摊开,是完整的藏宝图。

这藏宝图地势地貌绘制复杂,一眼望去地势连绵起伏,当年作图时想必也费了不少功夫,哪里有山,哪里是河,一一标注清晰。

纸是羊皮纸,泛着浅黄,带着点岁月沉淀下来的质感。

就在他藏宝的地方,一个毫不起眼的山头,隐约冒出一点莹莹的绿光来,像黑夜里凶残暴虐的野狼,正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纪琮心下一沉。

这地方只放置为数不多的财物,为的就是给自己留一后手,以免被叶晋东那个老匹夫摆一道。

不想……还是出问题了吗?

纪琮指尖点上去,轻而又轻地在那绿点上打转,那绿点就自动向两边扩展开来,山洞的轮廓隐约能辨认出来。

并不曾发现有什么异样。

那些东西摆放时他是亲自监督的,一事一物的位置他都记得分明。

那是……暗示他最近有异动吗?!

纪琮眉眼一冷,大胆地想到这一点上来。

惟有这一种可能解释得通。

有人不老实了啊。

纪琮指尖不经意地颤了颤,那纸张的感应颇为灵敏,竟自顾自地又朝两边放大,那山洞的摆设看得就愈发清晰明了。

有个匣子在发光。

从藏宝图上远远看过去,只有那山洞一处在发光,放大了看,纪琮才发现原来发光的物什是一只匣子。

纪琮心念一动,“这是从哪来的?”

他整理那些东西时可绝没有看见过这匣子。

离得远,再怎么放大了看也只能模糊看得出来它雕工极其精美,其上的浮雕纹路清晰可见,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唯独那红的发黑的颜色让纪琮眼前一亮。

这是什么东西?

纪琮尝试着用意念打开它。

他发现了,这卷书有玄妙,其中一点就是他可以自由凭借意念去翻动,放大缩小。

这次失败了。

纪琮一哂,讥讽地勾起一侧唇角。

意料之中罢了。

他倒是想知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这卷书把他吸引到梦境中来,一步一步引领他发现这个秘密。

又想让他做什么呢?

纪琮眯了眯眼,不现身,不吱声,只凭借一卷来路不明偏偏又神通广大的书来操纵他……

他姑且将计就计,等着幕后之人现出狐狸尾巴吧。

他刚这么想,瞳孔不由得放大,又急剧收缩两下。

那匣子竟然自己打开了,莹莹的绿光也随之消失不见,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安安静静躺着。

图中图,宝中宝。

纪琮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并且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寒战。

并不冷,他也不知为何,有一股阴寒顺着尾椎骨往上蔓延,脑袋里也“嗡嗡”作响,像是什么隐秘的东西突然被剖开,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毫无保留。

,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算什么?

纪琮的眼神有一瞬间迷茫,又替换成坚不可摧的坚定。

我命由我不由天。他如是想,听到耳边有动静。

像霜云叫他起床。

这真是稀奇事,从前他可都是不到五更天就起,都在院子里练了一会儿子剑了,才见霜云慢悠悠地推门出来。

不,又不像是霜云叫他…确切地说,近前这人根本不是霜云!

纪琮凝神屏气,极力放松身体,做出一副熟睡的姿态来,按兵不动,想逮出来这人包藏祸心的证据。

那人在他床沿摸索一番,像在找什么东西。

纪琮稍微加重了呼吸,捕捉这人留在空气里的气息,确认自己并不认得此人。

来者不善,就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

那人不太满意,单单从外沿翻找已经不足以满足需要,索性以身犯险,双脚离地,凌空而起,想到纪琮里侧刺探一番。

没那么容易。

纪琮不经意地翻了个身,靠近里侧的手臂就死死压着被角,让那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得手,反倒愈发确认纪琮就把东西藏在被窝里头了。

纪琮趁他不注意,已经从他外袍上撕下一小片布料来,手法娴熟,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还从袖口弹出一枚信号弹。

那身形袖珍的弹丸一出手就不见踪迹,隐没在静谧的空气里。

已经有人接应了。

那人未免太过不自量力,竟然想着要劈手把纪琮打昏过去,好便利他行偷窃之实。

遍寻全天下,也没有这等好事。

不就是打机锋吗?!她罗与欣可比这老道会的多了去了。

别的不说,就说每次庙会上总能反将算命的半仙一军,让他们老老实实听她瞎忽悠还颠颠地从兜里掏钱孝敬她这个前辈就能窥探一二。

“玉佩……”跟摸不清底细的人说话得懂得藏着掖着,不能实诚地上去就直接兜底了。你得给对手营造出一种你的手段深不可测的假象来,让他对你由心而生一种天然的敬畏感,至少在主动权上会占相当大的优势。

这点罗与欣还算深有体会,表现在她说了这两个字就状似惜字如金地闭嘴,只抬眼看穆言的反应,一副“都是千年的狐狸,还跟我演什么聊斋”的内行表情,直把穆言这个一肚子坏水的糟老头子看得心里直打鼓,不知道这位小祖宗究竟知道了几斤几两。

实际上眼前这个小丫头片子知道多少他并不关心。

纵使智多近妖的孝子,只可能囫囵吞枣勉强记住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绝对不可能融会贯通地理解究竟是什么意思的。

或许……他该知道的是那位的意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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