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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阴差阳错(上)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偶然。)

(未成年人请在成人指导下阅读。)

婚事的筹备顺理成章地由乔大福和路生操办,乔大福的社会资源和精干,县长的乘龙快婿的身份,都让这件事十分顺畅,也十分引人瞩目。才开始采购物品的当天,全县人民就知道了这件事,群众高度评价这是一件热谷县有史以来最“门当户对”的婚事啦。

春节将至,本来就四季常青的热谷县,这时更增添了满眼的喜色,那些在内地要到开春后才开的花,在这里早就迫不及待地争奇斗艳,花红柳绿,香气袭人。

县城里早有三五顽童背着家长偷偷放起了鞭炮,冷不丁震天响一声,吓得路边的大人骂两句。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提醒着人们新年要到了。

石坚的婚礼放在农场糖厂那个大空场子上举行,这里可以容纳下糖厂和造纸厂的所有职工,可以放下近两百桌酒席。

一阵鞭炮震天响,石坚和县长千金刘援越双双走进会场,路生指挥着夹道两旁的人在俩人头上、身上撒米花,米花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从空中落下,浪漫而新奇。石坚刚准备走上土台子主席台,一路小学生半途杀出,挡在当中,白衣蓝裤,胸前红领巾迎风飘扬。他们是农场小学的学生,每个孩子脸上涂着红胭脂,小脸像两片红萝卜。

领头的孩子用口哨一吹,孩子们开始顺序朗诵自创的儿歌表示祝贺:

第一个嫩声嫩气地大声道:“打倒‘**’,人民得解放。”

第二个道:“打倒‘**’,粮食吃不光。”

第三个道:“打倒‘**’,家家有新房。”

然后依次是“打倒‘**’,人人有衣裳。”

“打倒‘**’,户户灯亮堂。”

“打倒‘**’,道路宽又广。”

“打倒‘**’,资本主义死光光,共产主义响当当!”

最后是齐声朗诵:“祝您们百年好合!幸福如意!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围观群众纷纷评价由路生创意的这次婚礼让他们开了眼界,毕竟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想法就是让人耳目一新。

石坚和刘援越穿着一套崭新的蓝色咔叽布中山装,胸前别着两朵傻乎乎的大红纸花。石坚被路生的这些创意弄得哭笑不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尽量挤出一脸笑容来。他每次看小刘,脑海里总是会浮现出肖萍的样子,叠加在小刘的脸上。他每次试图把小刘的魂魄装进自己的三魂中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早已被肖萍的魂魄装得满满的,根本无法再装进去。尽管小刘长得同样非常漂亮,但石坚总提不起精神,找不到感觉。他感到这样很对不起小刘,但越是克制自己,这种幻象就越是嚣张地冒出来,然后石坚又不得不费力地把它按下去,反复如此,弄得自己身心交瘁。

再看小刘,这丫头甜蜜得失去了方向,浑身颤抖着挽着石坚的手,脸上红扑扑的像蜡像馆里的蜡人,笑容僵硬,比哭还难看。

走上主席台,县长、石坚的岳父刘国柱抬起双手示意群众不要讲话因为他要讲话了:

“金猴举起金箍棒,一举粉碎**。玉宇澄清万里埃,拨乱反正喜洋洋。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春风吹遍大江南北……”刘国柱按惯例讲了一通套话,然后接着道:“我宣布!石坚同志和刘援越同志的婚礼现在开始!”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龙腾狮舞,张灯结彩。

由知青组成的腰鼓队载歌载舞,夹道欢迎,石坚和刘援越手挽手缓缓步入主席台。

“向毛主席像敬礼!”路生主持婚礼。

石坚和刘援越向主席台毛主席像鞠躬。

“向双方家长敬礼!”

那里其实只有刘国柱。

“向革命群众敬礼!”

石坚和刘援越向台下群众鞠躬。

人群炸了锅——沸腾、欢呼、举杯……杯盘交错,人声鼎沸,肉香扑鼻,酒气熏天……人们杂乱的七魄在空中交织穿梭,五彩缤纷。女群众们艳羡的目光携带着她们的众魄附在石坚的身上,使石坚看上去像个毛茸茸的大狗熊,浑身炙热。而男群众的众魄则在新娘漂亮的脸蛋上穿梭绕行,不断附着在她挺拔的胸部和翘起的屁股上。

有些男青年更是趁此难得的机会在酒席间寻找意中人,所以好几个女青年的身上和脸上也附着着许多散魄。

老母鸡在人们的小腿森林里来往穿行捡食着酒席上撒下的饭粒和啃光的骨头,闻讯赶来的野狗们越聚越多,母鸡们被野狗追得咯咯惊叫,扑腾乱飞,惹得人们厌烦地向脚下乱踢。

按热谷县的风俗,新郎新娘必须敬完所有来宾的酒,才能自己吃饭。而敬酒的过程又必须完成客人们出的各种游戏题目,才能过关。对于这个并没有多少娱乐生活的小镇来说,这种机会十分难得,没有人不在这里展示自己的才华、机灵和刁蛮。况且今天又是全县人民最爱戴的石坚和身份最高的未婚女青年结婚,所以更加使场面热闹得近乎疯狂。石坚和小刘艰难地从一桌到另一桌敬酒,完成着各种高难度的、刁钻古怪的、甚至是下流粗俗的节目,每到一桌,都有一群别桌的年轻人围拢过来,在酒精的作用下,他们兴奋得比结婚的人还兴奋,使劲儿喊,使劲儿笑,笑得捶胸顿足,笑得涕泪横流,笑得人仰马翻。

场面越是混乱,石坚脑海里的肖萍的影像却越是清晰,“爽灵”魂里肖萍的魂魄在里面翻腾、挣扎、澎湃……几年来,石坚都一直在努力尝试着把肖萍的那部分魂魄从自己的三魂中剔出去——既然肖萍已死,就忍痛将它还给肖萍的在天之灵吧,这样肖萍也可以安息了。当然,每次尝试都让自己痛不欲生,比刻骨的思念还要痛苦万分,所以石坚只能靠拼命工作和做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哪怕只是短暂的忘却,石坚也会感到责重生般的解脱感。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思念逐渐淡下来,石坚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解救自己的方法,只要待以时日,这种思念就会完全消失。但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从现在的情形看来,那些刻骨的相思只是暂时睡着了,此时被猛然唤醒,一举杀出,杀你个落花流水、披盔撂甲。

“石坚!石坚!你个王八蛋!……”一个凄厉绝望的声音擦着众人的头皮劈空杀来,众人一震,场面突然静了下来。

“你救我整哪样?不如杀了我算了!”声音穿透耳膜,直刺众人魂魄。

循声望去,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少女面目狰狞地站在风中——那是普桂芝。她手上用网兜提着个脸盆,脸盆里放着简单的洗漱用具,乔大福站在她的身旁。这是石坚今早安排好的,派乔大福去农场监狱接普桂芝,看样子普桂芝刚出来就直奔婚礼现场了。

普桂芝双眼暴睁,目光像两把尖刀插进小刘的胸膛。

新娘被盯得两脚发软,拉石坚衣角。

愣神间,普桂芝突然跃起,张牙舞爪奔向新娘:“刘援越!你个小妖精,敢抢我的男人!”

新娘花容失色,还没来得及反应,“哇!”一下就被普桂芝扑倒在地,揪住辫子,疼得哇哇叫。

乔大福向糖厂的几个精壮酗使眼色,那几个傻了眼的小子这才如梦方醒赶上去劝架,一阵拉扯,终于把普桂芝拉开。

大家刚想喘口气,又听普桂芝怪啸一声扑向石坚,“石坚!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你这个杀人犯!杀人不见血的杀人犯!”说着就把头使劲儿撞向石坚的胸膛,“嘭!”一下反弹,摔倒在地上。

趴起来再撞,这次石坚一把抱住了她,“哇!”普桂芝趴在石坚怀里大哭起来。

石坚知道多说无益,静静等她宣泄。

“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普桂芝张嘴朝石坚肩上咬。

石坚强忍钻心疼痛。

女群众纷纷抹起泪来,“可怜的娃娃,从小死了妈,后来又不有了爹,现在又不有了男人了……”

“桂芝!你没良心哩!”乔大福边劝边大声责怪,“石坚是为救你才……”

“乔副!”石坚制止,乔大福忍了一百忍才忍住了。

路生走到石坚身旁,准备拉开普桂芝。石坚轻轻抬手示意制止了路生。

普桂芝哭得鼻涕眼泪充分混合,四肢抽筋,全身瘫软。然后突然两眼一亮,目露凶光,一掌推开石坚,气冲冲走到酒桌边,抄起一瓶甘蔗渣酒,仰脖“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

高纯度的粗劣白酒奇迹般发挥功效,普桂芝软绵绵地瘫软下来,安静地坐着无声地流泪。

乔大福心疼地看着她,坐在她身旁,然后吃力地挤出两声干笑:

“嘿嘿H酒H酒啊!”端起一碗烈酒,仰脖一口喝了下去。

“喝啊H!”路生配合,向人群高举酒碗。

“喝!”群众响应,酒席恢复了热闹和秩序。

石坚凄凉的背影转向人群。

突然,沸腾的声浪从西北角稀薄下来,最先感应到那种强烈气息的是母鸡和野狗们,母鸡们扑楞着翅膀,三步一回头地、依依不舍地、迟疑地离开了桌腿和人腿组成的森林。野狗们灵敏得多,“嗖嗖”往东南角逃窜。

稍过片刻,西北角那几桌的客人们吃惊地发现,一些小松鼠、野兔之类的小动物走到酒席里来,虽然它们离人这么近确实有些蹊跷,但在这种热带河谷气候的地方,人们对这些小家伙早已司空见惯,所以一开始并不太在意。

但很快,更奇怪的事层层涌出,这才引起客人们大面积注意:成群的蝴蝶、蜻蜓、蜜蜂在酒席上空越聚越多,盘旋纷飞,嬉戏腾跃,而它们都是平时难得一见的珍稀品种,色彩如此艳丽鲜亮。

石坚心脏狂跳,预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占据了他整个身心——他端在手中的酒杯凝固在半空中,像尊雕塑一样不动了。

新娘顺石坚的目光看过去,一批大型哺乳类动物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梅花鹿好奇地东张西望,几个孩子欢天喜地地去摸它,它也不怕。就连平时最胆小的“自己放个屁都会吓得跑出三座山”的麂子都走进了酒席,几个男人贪婪地看着这个家伙,心里面大概是想起了麂子干巴的美味。放眼望去,动物们源源不断地聚拢过来,野猪、旱獭、黄鼠狼……有的携家带口,扶老携幼。有的夫妻同行,伉俪一气。有的活蹦乱跳,欢喜雀跃。

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林间的昆虫,规模庞大、浩浩荡荡正在向这个地方聚拢。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时,一头雄赳赳的豹子突然出现在空地上边的树林子边上,两眼炯炯地环视人群。席间一片惊呼,妇女们迅速抱起孩子,奔离酒席,男人们垫后,惊恐地与豹子对视着,一步步倒退,退到他们认为的安全距离时,才转身撒腿狂奔。

“花猫X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豹子就地蹲下,像是在等主人。

秦汉之、彭雨斋、青颜、双煞迎风伫立,衣袂飘飘。

身后,婷婷玉立着一个玉塑般的少女,几只蜻蜓围着她的黑发盘旋,一只翠羽红冠的漂亮小鸟调皮地在她肩上探头看她的脸,她的脸上有一对流光溢彩却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眼睛。

那些还没来得及逃跑的群众身不由己呆立原地,男青年们早已魂魄出壳,众魄哄然奔向少女。但很快,众魄就撞向少女身上笼罩着的一层光环,分崩离析,四散开去。像风吹过麦田,男人们的头纷纷低垂下去,心里莫名其妙地刺痛。

她甚至不能算漂亮,但她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摄人心魄,美得苦涩而越加芬芳,美得让人心痛。

她是肖萍!

场面静得出奇,只有那些小动物唧唧喳喳欢快的低语。男人们都不讲话了,女人们被惊得嘴巴半张着,都从骨子里自惭形秽、自卑自弃。

石坚的眼泪无声地“哗哗”往下流。

那是她吗?她没死吗?这个他日思夜想的人,这个魂魄已与自己融为一体的少女,这个与自己出生入死、不弃不离,以为再也见不着的亲人,这个在脑海里不断冒出又不断强制按下去,逐渐被虚化、抽象成一个影子、一个符号、一处痛、一份刻骨的情怀的人,此时会如此生动、立体、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闻到她苦涩的芳香,如此地近在咫尺,却又如此地远在天边,遥不可及。

肖萍的眼泪无声地“哗哗”往下流。

石坚真想伸手去触摸肖萍,但又生怕一触到她她又会消失,像在梦中那样。所以石坚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肖萍的双眼。石坚“爽灵”魂里的肖萍的魂魄此时似乎突然找到了主人,奔突雀跃,冲向肖萍。而肖萍三魂中沉寂已久的石坚的魂魄也同样冲出牢笼——两道光芒刺破胸膛,疯狂冲刺,奔向对方。

尽管这段距离近在咫尺,却彷佛天涯海角;尽管分离并不算长,却恍若永生永世的守望;尽管俩人都真实得不能再真实,却怀疑身处梦境的虚幻。

两道光芒就这样疼痛着却又甜蜜着、晕眩着却又顽强着、艰涩地却又快感地固执前行,终于,它们在空中激昂一跃,瞬间缠绕在一起。这是再一次相遇,这是再一次甜蜜,这是再一次哭泣,这是再一次缠绵,这是再一次魂交……

石坚和肖萍的眼泪猛烈喷涌。

铁石心肠的石坚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一种东西可以在自己的生命里如此生长,不知道还有一种感情可以在胸腔里这样燃烧,不知道还有一种爱可以这样诠释,不知道还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如此生死相许……今天被它打中,身不由己,欲罢不能。

两团光流激荡出的能量辐射开来,双煞、青颜,乔大福、路生和所有在场的人的眼泪被瞬间激出,那只小松鼠嘴巴半张着痴痴发楞,秦汉之和彭雨斋相视唏嘘,不住叹息。

“你来啦?”其实石坚心里是想说“我想你”,但嘴巴里蹦出来的却是一句不咸不甜的扯淡。

“嗯。”肖萍微笑着应,其实她想说“我也想你”。

“你瘦了(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你也是(我知道,我也想你想得好苦啊)。”

“你去哪啦?(我每天梦见你,每次都是快要触摸到你的时候你突然消失了。)”

“一直在勐矮。(我每天梦见你,见到你了总有许多人把我们强行隔开。)”

“我一直在找你。(我以为你已经死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我想也是。(我也以为你死了,不然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我梦见你被黑白无常带走了。)”

“……(那是我快要死了的时候。)”

“……(我梦见你说你好害怕,要我陪你。)”

“……(那是我病重挣扎着活下来的时候。)”

“……(我梦见你说你找到一家人家了,我以为你是去投胎了。)”

“……(那是一家人家收留了我,救活了我。)”

“……(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就只是在一起,什么也不要。)”

“……(我想一辈子跟你在一起,傻傻的,懒懒的,什么也不做。)”

“……(只要在一起,也可以什么都做。)”

“……(只要在一起,可以生一窝小人人,儿子像你,女儿像我。)”

“……(孩子们结晶我们的爱情,见证我们的苦楚,见证我们的欢乐……)”

“……(只要有你,可以没有世间的一切……)”

“……(如果输了你,赢了全世界也等于输了一切……)”

讲到后来,俩人都不需要再讲话了,其实从它们的灵魂相融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心心相印了,那些对话只是本能驱使。

他们就这样沉默良久,泪眼相看,光芒从俩人的眼中拼命跃出,电蛇狂舞,然后钻到对方的眼睛里,然后,钻到胸口里,然后,轰击到头顶,在体内恣肆奔突后,回笼到“幽精”、“爽灵”、“胎光”,再次涌向眼睛,泄洪般再传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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