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临飞晚上没地方去,只能又回到1324房。田主任的好意他哪里能领受,否则那不就是一个笑话!人家会以为他害怕了!自己一身是胆,什么时候怕过?
黑暗中坐在沙发上,临飞守到了临晨一点钟,见没有什么动静这才上床休息。
凌晨四点钟左右,门外走廊内蹑手蹑脚地出现了十几名一身零碎的重装警察,他们分别围住了1324房的两边。胖警察詹姆斯是今天行动队的队长,昨天下午接到情报,说1324房来了一名偷渡客,身上携带有毒品。詹姆斯便立即组织人马并做了周密的安排,直到下半夜他才领着人按着早先的便衣干探指定的地方搜到13楼。此时,他抬腕看了手表一眼,便一撸顶天立地的啤酒肚子然后颇为潇洒地一挥手,边上一名爆破手身披着重甲从墙角蹬出猛地对着对门精准地扑了上去,“咣!”一声巨响,门板几乎是在没有什么悬念的情况下就整个地趴下,同时倒在门板上的爆破手按训练的标准动作就地侧身一滚,身子便贴在了墙面,把他打通的道路及时地让开,身后的警察们立即争分夺妙地蜂拥而入,无数道手电筒光柱直射在毯子隆起的床前,前面的警察被后面黑丫丫的警察们冲挤下站立不住便都朝着床上猛压了上去,然后钢丝床在这种庞大的巨压下轰然散架,所有人都摔成了一堆肉山,又活象是一只巨型的多脚蜘蛛。
室内灯火通明。
压在一堆的警察们也都陆续地爬了起来,被压在最下面的人也被掺起,但已经是鼻青脸肿,嘴角滴着血,他站起来就骂:“狗娘养的,谁让你们全上的!”说得大家都别转头想笑,原来被压在最下面的人是队长詹姆斯,整张脸都快变了形。而大家此时才发现散架的床上除了一团毛毯外并无一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有人醒悟起来疾速地窜到窗口,可下面安排的高强度探照灯早射到窗口,任瞎子也看得清墙面上除了白影什么也没有。
咦?人呢?詹姆斯心里暗暗焦急,难道情报不准?这真是她娘的,叫人给涮了?还是那小子早溜了?
仔细搜查过后仍然未果,詹姆斯只好收队灰溜溜地走了。因为扰了民,很多人出房指责詹姆斯他们,扬言第二天要到警局去投诉,并打电话招新闻记者同往。
詹姆斯最后一个上车离开的时候,他看见一个人影郁郁寡欢地慢慢踱步进入单元,站在电梯面前等着电梯,他看得很仔细,那个人他很熟,不由得啐了一口,一抹嘴角的血迹,自言自语地狐疑道:“他来干什么?”
1324房的门洞开着,原是紧闭并立着的门现在却安安静静地倒在地板上,室内的灯也关了,里面黑咕隆咚,走廊的灯光冷冷地洒在门板上,显得灰蒙而看不清颜色。一道人影慢慢地移了进来,最后把门板上的光线完全覆盖。他走进房内,脚步声音不大却迈得沉稳有力,一直走到室内的中央,脚边忽“听”的一声发出金属响,来人挪动脚跟,偏过身子左右看着,然后,他默不作声一直立在那一动不动,似在考虑什么。良久,他终于返转身朝门口走去。才走了几步,室内忽地灯光大亮,准备离开的此人急忙下意识地用手掌挡住灯光的芒刺,另一支手就从衣内掏出手枪,可还来不及对着目标,只觉面前人影一晃,他那支本应要对着来人的枪口此时却顶在了自己的胸膛前。他想挣扎,可手腕上使不出劲,对手顶着他一路往后退,直到背部完全地贴在了墙面上再也动弹不得,这时他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是你?!”
“是你?”
俩人异口同声地惊呼。
临飞松开双臂,道:“你怎么会在这?”
“我怎么不在这,我是来看看你!你这又是怎么了?”巴雄回应道。一边收枪入怀,一边走到门口把开关“吧嗒”一按,屋里顿时又漆黑一团。巴雄慢慢地踅转身走到沙发边与临飞挨着坐下。这时他才轻呼了一口气,似有把胸腔内不愉快的浊气全要呼将出来一般。他说:“我打了田大姐的电话,他说你昨天下午出了事!”
“什么时候打的电话?”临飞接着他的话很快地问道。
“就刚才没一会儿的功夫,我正好路过这,没想到见到一票警察刚刚离去,隐约感到不妙,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打了个电话问田主任。心里感觉这帮警察好象跟你有关似的,没想到还真是冲着你来的!你这才刚来就得罪了谁?”巴雄显得心事重重。
“这么早就打电话?你和田主任这都是刚起来呢还是一夜未睡呀?”临飞话里有话地问道。
“我是每天起得早,睡得晚,干咱这行的,成天绷得紧,想睡也不踏实,田主任也是这样,不过,大姐她懂得保养,你看都六十的人了,看着还象是五十几的人似的。”巴雄话题有点偏了。
“我是问你们这是刚起来还是一夜未睡?你都扯些什么?”临飞不依不挠地重复问道。
巴雄立即警惕且不满地应道:“你什么意思?”
“呵呵……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现在几点?”临飞忽提出别的问题,让巴雄有点摸不着头脑。
“五点了。你看看天亮了,哎,你刚说奇怪?奇怪什么?”巴雄偏头用手指着窗外的天色,转头回问临飞。
临飞侧目看着巴雄,半晌说:“怎么他们刚走,你就来了,这么巧?”
“你的意思是说我在捣你的鬼?”巴雄脸皮绷得铁紧,但看不出是愠怒还是心虚。
“情况不明,还不敢这么说!”临飞说完便看着窗外蒙蒙的色彩云。
巴雄还记得临飞前面的那句话,便冷哼一声:“巧?哼!是巧得很,合在我身上,我也会这么想的。你想知道原委?”
“能说吗?”
“我光明正大,有什么不能说的?”巴雄终于忍不住了,语气里含着愤怒。
“光明正大?!”临飞玩味着巴雄的话头。
巴雄默不作声地看着临飞。
临飞知道问什么都没用,便干脆转过头问:“惠斐丽的两千五百万下落不明!这事你总得有个说法吧?”
“这个,哼!我说不清楚,要是能说清楚,我早就说清楚了!本来上次在银行里查卡时,数字是准确无误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上面却说少了两千五百万,我当时头都大了!接着惠斐丽就失了踪。然后过了……大概两个月吧,有一天我接到电话,叫我回大同查查,说不定有收获,结果真有收获,那惠斐丽在大同商业3号街的垃圾箱中找到了。真是活见了鬼!不过话说回来,我又不是搞刑案调查的警察!这行我并不专业!老头那都快把人逼疯了!操!”巴雄说到这,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临飞沉思了良久,忽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你是接到电话才发现惠斐丽的?那你知道打电话的这个人是谁吗?”
“就是不知道嘛!知道我早把人拎出来了!不过打电话的那个人是个女的,鼻音很重,听不出囫囵话音来,估计是做了伪装,但绝对是个女的,这点我可以保证。”巴雄说到这沉浸于回忆当中,他在想着细节,看有没有漏掉什么。
临飞心下暗自道:“这会是谁呢?”遂又问:“你能确定打电话人的年龄吗?讲中文还是英文,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
“讲英文。”
“年龄呢?”
“这个,不敢肯定。”巴雄仍在思索。
“多大?”临飞飞快地问道。
“四十左右,我想应该还是有的吧?反正不会是很年轻女人的声音。”巴雄回应。
“女人的声音四十、六十是很难分辩的,如果平时有保护嗓子习惯的女人来说,就更听不出来了。”临飞接着巴雄的话分析道。
“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想到这上面去了?你该不会是在怀疑田大姐吧?”巴雄似立即想到什么,忽地转脸瞪着临飞。
临飞也倏地偏头看向巴雄,两眼炯炯有神地与之对视。
临飞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了?”口吻显得不卑不亢。
巴雄不客气地回应:“什么就想到这上面去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我和田大姐,你说我怎么不往这想?你怀疑田大姐,总得有根据吧?否则,我是要上报你说话的内容的!哎,对了,我倒忘了,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有两个!”
“谁?”
“一个是邵甜甜,另一个就是古君!”
“她?楼下的接待经理?”临飞偏脸惊讶地问道:“她怎么也知道这事呢?”
“有些情况你完全不了解,这惠斐丽最早接触的人除了她男朋友顾玉城外,认识的第二个人就是古君,那时我刚来,接手的第一材料都还是人家古君给准备的呢!你不知道,这惠斐丽当时急病乱投医,找谁不找,偏找到古君帮忙,俩人那时正打得火热,那关系好得……算了,说这干嘛?”
“古君?看来还得花点时间了解一下这个人。你有她的资料吗?有的话,你得拿给我看一看,哦,对了,还有这个邵甜甜。”临飞完全沉浸于这件事上去了,丝毫没有去注意巴雄的脸色瞬间有点变了。
果然,巴雄发作:“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地对我问东问西的?这是老头的意思吗?你别忘了,你现在还在我的领导之下!”
“领导?呵呵,你不是不喜欢听‘领导’二字吗?”临飞没想到巴雄忽然有此一怒,顿想到自己现在跟他之间的距离还是存在某种职务上的差异的,不觉也感到有些唐突,便立即转开话头,开始纠着小问题指东打西。
巴雄一愣神,没想到临飞转性也转得快,突然间就说出这种话来,好象是一个跳跃性思维的人,不由哭笑不得地说:“你啥玩意呀你这是,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现在到底这又是为了什么?我就不明白了,你刚来,这就得罪了哪路牛鬼蛇神?”
“请问你一下,刘勇他又得罪了哪路神仙?”临飞一针见血地直捅了出来。
突一提刘勇,巴雄脸色一紧,抿了抿嘴唇,半天没吭出声。可这却更加重了临飞对他的怀疑。他怀疑的理由是:巴雄一听刘勇的事,头一个反应要么是一声不吭,因为心里有鬼或有愧;要么就立即暴跳如雷,大声陈清自己跟刘勇的事不沾边,这也说明他心虚,至少有连带的责任。可是巴雄选择沉默。
此时天已大亮,室内光线充足,而两人还在纠缠不清。
门口出现一人,临飞与巴雄同时发觉,侧眼看去。只见邵甜甜俏脸绷得铁紧,嘴唇张成O形,眼珠瞪得O圆,惦着脚两手扶着门框,她呆住了。今天她穿着白色的小西领服,下面是蓝绿色的齐膝裙,肉色的丝袜,一双奶白色的高跟鞋,依然是职业文员的装束,立在门口显得婷婷玉立,阿娜无比。临飞、巴雄俩个不知是因她的靓丽看傻了还是别的什么,均愣愣地看着没一个做声。邵甜甜终于缓过劲来,边小心看着地面边吃惊地说:“哇,这又是怎么搞的?!哎呀……”鞋跟被地上的门板拌了一下,人急往前冲,但很快站定,可刚一摆腿,只听“撕啦”一声,邵甜甜顿时整个人僵硬地保持着弯曲身型来了个定格,就象是给画面来了个暂停一般。她冲两个脸现吃惊表情的男人很恐怖地说道:“千万别告诉我这声音跟我有关系!”
巴雄、临飞面面相觑,尔后同时点头对她说:“有啊!”
“呀呀呀!气死我了!!!”邵甜甜顿时气急败坏地破口跳了起来,接着那不寻常的撕啦声就响得更彻底了。邵甜甜侧身看着右大腿的后侧,裙子已生生地被拉出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口。邵甜甜一捂春光外泄的大腿,泪眼婆娑地指着临飞,满腔悲愤地娇喝:“你——”也许是气极,她喘了口气。
“——我?这又关我什么事?”临飞顿时惊得一挺胸膛莫名其妙地看着邵甜甜,两手一摊,觉得自己天大的无辜和冤枉。
邵甜甜紧咬红唇,终于在哽咽完后说出话来:“为什么我每一次见到你,我就要倒霉?你说,你承不承认?”
“强词夺理,这简直是强词夺理!恶人先告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嘛!是谁要你来了?我冤不冤呀我,我都这样了,你还那样,你到底想怎样呀?”临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一肚子的苦水也正没处倒呢!
“哈哈……”巴雄再也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邵甜甜顿时抡起她的小抻包照着他的脑袋劈头盖脸地打将下来,怒斥:“你还幸灾乐祸!你个死八哥!”
巴雄在沙发上左躲右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