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扫地出门
生活多年的后院,那承载了她所有记忆和美好的地方,转瞬间化为灰烬。.
如心拧着装有冥币的篮子,彷徨的站在后院的梧桐树下,这棵树也在大火中被烤焦,幸而树高茁壮,还没有死去。
如果娘也能活着,该有多好。哪怕还像过去一样病着,哪怕自己受了委屈她不能出来帮她,都无所谓。她只想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也只有娘活着,她才有人生的目标。
可是,如今,娘不在了。她人生的方向,又在哪里?
院落里杂乱不堪,娘身体好时种的花,也在火中化为灰烬。
娘,我回来了......
以前,从私塾回来的时候,她都要兴高采烈的大喊着进屋。娘会在屋里应声,有时候也会是咳嗽,可是,现在,连咳嗽都没有了。
她再也不用担心娘受苦了,疾病折磨了她多年,终于可以不疼了。
娘......
院子栅栏都烧烂了,下人们正在清理杂物,见如心进来,估计是念及她少时亡母,目光里纷纷流露出同情。对她的态度,也较之前恭敬很多。
元香示意他们继续工作,便也没有惊动如心。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这么茫然的走着。绣鞋踩在满是碳渣水渍的地上,发出“洽洽”的声响。
如心以前就很讨厌后院的安静,每次都要和元香闹出点声响才罢休,那些欢声笑语还萦绕在耳旁,娘笑吟吟的坐在院里里,看着她们嬉笑玩耍,一切仿若还是昨日。
“除非我死,否则你这辈子休想嫁给宫玄凌.......”
那声声怒责想响在耳畔,如果不是她一意孤行,如果不是她一走了之,是不是,结果就不一样?娘就不会死?
如果不是她气病娘,她又怎么会逃不出火场?
如今,元香脸颊受伤,若好不了,女儿家一辈子的幸福就毁了。
只要一想到这些,如心就好恨。好恨自己,好恨命运,为什么失去一次不够,还要连番失去?
“小姐......”
直到元香喊她,如心惊慌察觉,自己竟然哭了。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脆弱,更不想让元香担忧,可是,越是胡乱的抹泪,越是流得凶猛。
她的手碰到元香红肿的脸,心里一阵阵绞痛,“对不起,元香,对不起......”
元香握着她的手,一个劲的摇头,“小姐你别哭啊,不疼,一点都不疼。大少爷说只要按时敷药就会没事,你不要担心,真的不疼......”
在火中过了一趟,怎么能不疼呢?
那么娘呢,在火中烧得面目全非......
如心刚止住的泪,又要落下,鼻子酸酸的,心中堵得发疼。
元香见她脸色发白,惶恐的扶着她,劝道,“小姐,你身子还没康复,我们还是改日再来拜祭夫人吧!”
“我没事。”
如心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眼前总是恍惚不清。可是,她不能倒下。没有替娘守灵,她已经是很不孝了,如今,就算再不舒服,她也要扛住。
因最近天干物燥,怕再度引发火宅,后院即使在灭火后,也追洒了许多水。湿漉漉的,走起路来,很是不易。
为了点燃冥币,如心和元香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稍显干燥的地方。正要摆放祭品时,如心忙擦了擦,“娘生前最喜干净了,这么脏,她会生气的!”
元香没有说话,只是恭敬地跪在如心身边,等她弄好了之后,麻利的点燃蜡烛、高香,以及冥币。
盯着燃烧的火焰,一下一下,如心的眼角不觉有些湿润。如果一切多可以重来,她一定听娘的话,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只可惜,一切,再也不能重来了。
娘,我错了,我不嫁给他了,不嫁了......
这火光在废墟一般的后院格外妖娆瘆人,下人们一边扫着地,一边朝这边瞅来,火红的光映在如心面无表情的脸上,森然可怕。
为了不影响她们祭拜,下人们纷纷退了出去,然而他们之前说的话,如心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说,这不像意外,到扫时找到几个炸药包的碎屑。
如心后背一阵拔凉,娘和元香平日里都很小心,这么多年了,从未因暖炉失过火,为何这次......
如果不是意外,那么,是谁干的?
如心陷入了沉思,却怎么也想不通,娘素来和善,与人无尤,谁会这般残忍的要杀害她。又或者,他们的目的不是娘,那么,他们要杀的人......是她!
娘,你能不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失火,为什么您会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小姐,走吧!”
祭拜完后,元香扶起如心,可是,脚刚一站起来,似乎踩到了什么,发出刺耳的“嚓嚓”声。
元香挪开脚,下意识的想要踢走这小石子,却被如心制止。细看,在那已脏乱成泥的地上,有什么东西在发光,幽幽的蓝色......
如心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它捡了起来,心猛地漏跳几拍,怎么会是...会是他!
元香不解,“这是什么?”
“宝蓝琼玉!”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她忽而觉得惶恐极了,身子直往下沉,嘴里喃喃失语,“怎么办,元香,我们该怎么办......”
那是一种极惊恐无助的神情,元香不知她为什么会看见“宝蓝琼玉”脸色大变,只是抱着她,安慰道,“别怕,小姐,你还有我啊,别怕......”
“元香、元香......”
就连喊这个名字,如心都带着颤音。真的不是意外、不是意外,可是,单凭她一已之力,如何才能替娘报仇?!!
她紧紧地将宝玉拽在手心,极力让脸色看上去平和,可是惨白的脸色和一直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的惶恐不安。.
是,她怕!
好像那人是天,而她卑微得连粒小沙子都不算。这样的她,如何斗得过天?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元香小声提醒,“王爷来了......”
原本是一潭死水的心,忽地又跳跃起来,如心回头,午后耀眼的阳光下,那人一身玄色锦衣,不夸张、不绚烂,却依旧让她不敢直视。
不是玄凌......
她的心小小失落了一下,紧握着手中的玉,再次抬头,语气颇为不善,“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他是那样的坦诚,望着她的时候,目光中没有以往的不屑。
此时的他,似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他走了过来,蹲在她的身边,声音柔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有那么一瞬,如心差点就要动容。是不是因为他向来冷言冷语,所以,才会让人觉得他那一句再简单不过的关心,都难能可贵?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们有好到可以关心彼此的地步吗?
她凄然一笑,“你满意了吗?我终于死心了,不嫁宫玄凌了!”
那样的笑容,好像玫瑰径上的刺,扎得人鲜血淋漓,可是,他却想要。他会莫名怀念她放肆大笑的模样,即使那时的她,会将他气得鼻子冒烟。但,总好过,现在,让他心疼得喘不过气。
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可怜她、怜悯她。或者,是觉得欠了她,绝对不会是别的。
其实宫玄凌的绝食抗议,以及旧疾复发却拒绝医治,已经逼迫皇上妥协了。虽然圣旨不能废除,但允许他同日娶两女。而如心,只能为妾。
至少,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吗?
“阿暖......”他想要告诉她,可是,话到嘴边又被压了下来。她的目光,即使满是悲戚,也带着股不容小觑的傲气。
这样的人,怎么会为妾?好像说出来都是一种侮辱,他终究是没有说。现在的她,已经够可怜了,他不想再用“妾身”来羞辱她。
“王爷的恻隐之心是不是有点泛滥呢?”如心忽然站起身,她讨厌宫玄宸这样的眼神,明明是凶神恶煞,装什么含情脉脉!
他是在同情她么?她才不需要!
如心一再的冷言,终于惹到宫玄宸了,他甩手站了起来,薄唇轻启,狠狠地吐出几个字,“不识抬举!”
他还是那个他,就算披着羊皮,她还是一眼看出这是头狼。她忽而庆幸,没有被他假意的和善迷惑。
“谁要你抬举?自作多情!”如心不客气的反驳,把宫玄宸气得脸色铁青,可是,他却倏地笑了起来。
如心有种被嘲讽的感觉,气急道,“好什么好笑的?”
“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宫玄宸走了过来,如心茫然不知所措,对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完全没有招架能力。
他抬起手,她以为他要打她,可是,那手掌只是轻轻的落在她的头顶,“你果然还是那只笨笨打不死的......乌龟!”
乌龟?!!!
如心抬头瞪着宫玄宸,他却笑着走远,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宫玄宸,你这只千年老王八!
如心暗暗骂着,不由得想起来暖床第一日他给她的下马威,一只大大的乌龟。不过,他也没讨到便宜,想起那时候,突然觉得窝心,觉得快乐。
虽然是为婢,人生却是充满希望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希望娘有个好的生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盛京。
可是,现在呢,娘不在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如心的脸色有暗淡下来,元香在一旁窥着,总觉得只有王爷来了,小姐才会精神百倍。即使是赌气斗嘴,但也好过现在的有气无力。
“小姐,你和王爷好配。”元香不觉将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同样不服输的两个人,若在一起了,人生是不是就会一直积极向上?
如心苦笑的摇了摇头,“如果真般配,他就不会娶陆婉了......”
刚刚宫玄宸在,她就一直想问玄凌的事,可是,终究没有问。如今,他不再是她的玄凌,而是高高在上的庆王,她无权过问。
“不是庆王,我说的是晋王爷,他那么关心你,和外界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晋王!
仿若莫名刮来一阵暖风,想起他刚才的话,如心无话可说,唯有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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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庆王婚期越来越近,可是庆王一病不起,连告假告假在家的陆子衿都被宣入宫中了。
陆婉因是未来庆王妃,几度被招入宫中,而如心,只有干着急的份,时间久了,她也不急了。
宫玄凌是皇子,多的是人为他着急担心,不差她一个。
因后院被毁,如心换了一处住所,比之以前住的要好许多,只是离正房她们更远了。
不过,如心觉得这样挺好,少和她们接触,就少有摩擦。
死一个妾,在富贵人家真算不了什么,埋掉就是,连个牌位都没有,更不需要守丧。陆婉的婚礼,还是如火如荼的准备着,整个陆府喜气洋洋,谁还记得那后院的秋姨娘啊。
这天傍晚,天气有些阴沉,似要下雨,如心帮着元香收白日晾晒的衣服。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极其嘈杂的声音,如心和元香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只见是王氏、卢氏带着丫环、小厮挤进了如心的小院。
她们,还是来了!
“如心见过大夫人、二夫人!”如心欠身行礼,连大娘、二娘都不叫了。元香跟在后面也忙见了礼,看着她们来势汹汹的样子,心中一阵阵不安。
王氏和卢氏大大方方的进屋,在桌旁坐下,自顾的喝着茶,半晌一句话都不说。
她们不说,如心也不说,就这样站着,看她们能熬到什么时候。
终于,王氏清了清嗓子,“如心啊,你来陆府都七年有余了。如今你娘也不在了,你就没想着去找找你爹?”
“陆大人不就是我爹么,我还去哪里找?”
王氏脸色一沉,卢氏耐不住性子,“你还要不要脸,秋月和别人的野种,也敢赖在老爷头上!”
“爹常说我和婉儿、芙儿他们是一样的,不知道我是野种,她们又是什么种?”
“你......”卢氏气得不轻,王氏却笑了起来,“有这么一个牙尖嘴利的女儿,难怪能把秋月气病,宁可被火烧死,也不愿出来,呵!”
如心脸色一变,望着王氏,鄙夷道,“难怪雪儿会早死,有这么个黑心如后母的娘,不活也罢!”
“放肆!”王氏猛地一拍桌子,“这是我陆府的地盘,岂容你撒野!这么多年,陆家对你不薄,不想养出了个白眼狼!”
如心冷着脸,一脸无惧。反正娘不在了,她还怕她们什么?
“大姐......”卢氏示意王氏说重点,陆婉大婚在即,她可不想再横生枝节。再说如心有孝在身,太不吉利。
王氏又岂会不知其中厉害,现在若不赶走这丫头,以后还有得她们受的。她端起桌上的茶,热气滚滚,熏得她心烦。可是,她又不得不耐心性子,缓缓说,“如心,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切莫太难过。过几天陆府就要办喜事了,本夫人知你一向孝顺,刚亡母,定会触景伤情。我已在西郊给你觅了处房子,你先去那小住几日,等过些时日,再派人把你接回来。”
卢氏忙接口,“是啊,是啊,那离你娘的墓地也近!你不是有孝心吗,想在那里守多久都行。”
如心一笑,恭敬地冲王氏、卢氏行了行礼,“多谢二位夫人关心,原本如心也是这样打算的。可是,转念一想,你们说得也对,人死不能复生,我再怎么守,我娘也不会活过来。所以,我觉得,尽孝心,还是该冲着活着的人,现在我什么依靠都没有了,就只有爹呢......”
“可是老爷已经说了,你的事由我们全权处理。”王氏眉毛高挑,一脸得意,“如果你实在不想走,舍不下陆小姐的名号也行,城东马老板替儿子来提过几次亲,人家也不嫌弃你的出身,嫁过去也是个正妻,你看好不好?反正陆府也要冲冲喜,你的嫁妆,夫人我决不少你分毫!”
元香急了,忙道,“可是夫人,那马老板的儿子是个傻子,你怎么可以让小姐嫁给那样的人?!”
“哪里轮到你这个贱婢说话?”卢氏勃然大怒,吓得元香垂着头不敢出声。
如心还没及说话,卢氏又说,“傻子又怎样,人家有的是钱。她赖着不走,不就是为了钱吗?如今嫁过去,不但腰缠万贯,还有了男人,不正是她要的吗?”
“既然二夫人一说起钱就这么来劲,何不自己嫁过去,我听说马老板的元妻过世好多年,一门心思想续弦呢!哦,还有啊,若比起财力,我想没有人比得上皇子吧,我看庆王就不错,嫁给他做妾也挺好的!”
如心说得风轻云淡,卢氏气得鼻子冒烟,再也装不下去了,狠狠地将银票往地上一砸,“别给脸不要脸,拿着这些钱,赶紧给我滚蛋!”
银票在眼前“唰唰”落下,若是以往,如心一定开心极了。只要有钱,她就可以离开陆府,只要有钱,她就可以和娘过好的生活。
可是,现在才明白,有钱才最可悲!有钱的人以为自己什么都有,其实,恰恰相反,他们空虚到只会用钱来伪装自己。越是标榜自己有钱,越是穷!
陆府,这个地方她一天都呆不下去!
不过,她可不想这么快就让卢氏称心如意。
她蹲下来,一章一章拾起地上的银票,元香惊恐的按住她的手,“小姐!”
或许,连元香都觉得耻辱吧!
“元香,你傻不傻?有钱干嘛不要?”如心笑着推开元香的手,眼睛,一直盯着地上的银票。
银票撒得到处都是,如心就这样狼狈的趴在地上,一路捡到卢氏的脚下。
众人皆是一脸鄙夷,看这继女小姐平日再怎么清高,说到底,终究是要钱的。
“啪!”
卢氏踩住了脚边最后的一张银票,如心卑躬屈膝道,“二夫人,请你抬下脚!”
卢氏回头望了眼王氏,颇为得意:跟这种贱丫头多说什么,用钱砸她,比什么都快!
“恩。”
卢氏带笑的应了声,优雅的轻轻抬起脚,却不想,如心突然抬起头,一双手死死地拽住自己的脚踝。她连喊“松手”都来不及,就被人从滑溜的椅子上扯了下来。
“哎——哎哟——”
卢氏一屁股摔倒地上,都要开花了,疼得她连叫喊都断断续续。
四下一阵哄笑,王氏握着绢帕清咳一声,却也掩不住那强忍的笑意。
卢氏丢脸之极,指着如心破口大骂,“你这个死丫头,你要造反啊?!你......”
卢氏的话还没骂完,如心就拽着银票给她劈头盖脸的甩了过来,“哗哗”的扇到脸上,“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滚?你充其量就是个平妻,你算什么东西?!!”
银票,一甩手,统统都还给卢氏。她又羞又恼,狼狈的坐在地上,看着众人隐忍的笑意,尴尬道了极点。
平妻,如心还真是会揭她的伤疤!
这个身份,一直是她的忌讳。可是,今天,还是被人挖了出来,卢氏恨得咬牙切齿,她分明看见王氏眼中的嘲讽。明明是两个人同来,她却隔岸观火。可恶!
“她没资格,我这大夫人总有吧!”王氏不动声色的说着,将茶杯往桌上一搁,语气冰冷道,“再怎么说二夫人也是你的长辈,怎么能这样无礼放肆!我陆家怎么说也是名门世家,所出之女必定德容兼备,你这样顽劣,岂不要污了老爷的名声,说他教女无方?”
说罢,也不容如心反驳,勃然下令道,“来人,将这尊卑不分的野丫头给我......”
如心冷然打断,“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元香,去把包裹拿出来!”
“是。”元香进屋,将她们二人事先准备好的包裹拧了出来。
如心几分不羁道,“需要搜吗?”
王氏没有说话,卢氏上前一把拽过包裹,“还需要搜吗?这都是陆家的,连元香都是!”
“小姐!”元香慌了,拉着如心的手,她不要和小姐分开。
如心终于恼了,瞪着卢氏,恨不能撕烂她的脸,“府里多的是丫头,难道就少了元香一个?你再这么咄咄逼人,大不了我们鱼死网破!”
“你少吓唬我,今天,就算是我们杀了你,也没人会过问!”卢氏幽幽地说着,眼睛瞥瞥后院的方向,“就像你那狐狸精娘一样,死就死了,谁管是烧死的,还是噎死的。”
“你......”
“都给我住嘴!”王氏站起身,盯着如心的目光,总是带着股骇人的犀利,“元香你可以带走,本夫人赏你个丫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除了她,陆家的东西你一样不能带走!”
如心明白她的意思,将手上的镯子褪了下来,连同固定发髻的钗也拔下,放在桌上。
三千青丝没有了束缚,静静地披在身后,应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有些渗人。如心直视着王氏,“可以走了吧!”
“还有!”
仅仅两个字,就将元香吓得花容失色,忙要跪求王氏。却被如心一把抓住,“这种人不值得跪,你求她也没用!”
说话间,手已伸向衣领,当着满屋丫鬟小厮的面,纽扣,一颗一颗,往下解。
“小姐,别......”
元香脸色煞白,却劝不动如心,只见她紧抿着唇,面无惧色,顷刻间将外衣的纽扣全部解下。
“哗——”
锦衣从肩头落下,落在了如心脚下。
平日里连话都没资格和小姐说的小厮,这会居然可以看小姐脱 衣。一个个又惶恐,又兴奋,垂着头不敢冒犯,却有忍不住又眼睛偷偷瞟她。
那些或放肆、或躲闪的目光,就像刀子一般,在年轻姑娘的身上来回划过。
如心咬着丫,不然自己表现出一丝惧意。她们不就是想羞辱她吗?那就让她们羞辱个够,别给她翻身的机会,否则,她一定十倍奉还!
天已经黑了,湿气陡然加重,只着单衣的如心,觉得寒气都刺进骨了,可是,她不能求饶,决不!
“继续!”
王氏不动声色的说着,“你身上里里外外都姓陆,除了你!既然要走,就给我干干净净的走!”
“你别欺人太甚!”如心忍无可忍。
“那好,元香留下!”王氏也无所谓,瞅着元香说,“你主子走了,以后你也就不必伺候人了,府里的夜香归你了。”
如心脸色一寒,手伸向衣领,却怎么也无法往下解。这不是外衣,脱了就......就要赤身 裸 体的走出大门。
“小姐,我不走了,我就留在陆府,我哪里也不去了。”元香的话都带着哭腔。
可是,如心怎能丢下她?
以前她们在一块,没少和陆芙作对,气得卢氏老是暗地找茬。如今,若将她一人留下,恐怕卢氏也绝不会放过她。
如心拉着眼眶泛红的元香,“既然都答应我了,怎么能不守信用?跟我走!”
元香难过得只想哭,“可是......”
“有什么可是的,脱就脱,我就当给狗看了!”如心怒气冲冲的扯向衣襟,可是,无论怎么强装无所谓,手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大夫人、大夫人......”
突然有人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在王氏耳旁说了些什么,她脸色大喜,忙招呼卢氏,喜冲冲的出门去了,身后的丫鬟小厮也随之跟去。
来了什么重要的人,要全体迎接?
如心连好奇的心都没有,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
元香忙给她穿上衣服,她的身子止不住发抖,惹得元香愧疚不已,“对不起,小姐,都是元香害了你......”
“傻瓜,跟你有什么关系,她们本来就看我不顺眼!再说,这有什么,又没打我骂我......”话虽如此,可是,如心的身子还是一个劲的发抖。那种险些被侮辱的惧意还没有消散,她靠在元香怀里,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小姐......”元香轻拍她的后背,就像哄一个无助的孩子。
“快起来、快起来!”
两人还没喘口气,就被人从后背扣住,推着往前走。
如心和元香用力挣扎着,“我们自己会走,给我们放开!”
然而,那些人根本就不理会她们,像老鹰拧小鸡一般,将她们从陆府后门仍了出来。
胳膊、膝盖都撞到地上,简直就要碎了,如心疼得龇牙咧嘴,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元香......元香......”
可是,喊了半天,都没有反应。如心慌了,忍着疼从地上爬了起来,惊见元香倒在台阶下,一动不动。
“元香!”
如心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这才发现,她的额头磕到了台阶上,脸上全是血。
“元香、元香......”
如心大声的喊着元香的名字,她痛苦地半睁眼,身上到处头痛,头更是要裂口一般。看着如心惊慌失措的样子,她闻到了刺鼻的血腥味,“小......小姐,我......是不是要死了,好痛、好痛......”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不会!元香,你不要怕,大哥是太医,他会救你的!”如心安慰着,忙放下元香,拼命的拍打后门,“开门、开门,给我把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