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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凌,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宫玄宸也是慌了神,来不及多想,忙用被子盖住如心。.可是,心急的宫玄凌一直在外面拍门,“三哥,三哥,你睡了?看见小七了吗,小七,如心!”

他强调着,生怕宫玄宸不懂小七是谁。

宫玄宸和如心都是手忙脚乱,谁还管别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也好过现在衣不蔽体的狼狈模样。

“三哥、三哥......”

宫玄凌急性子,已经开始踹门了。

如心脸色发白,往被子躲,可是,怎么看,怎么像往宫玄宸的怀里钻。

“让他走。”如心小声说着,掐了下只顾看她发呆的宫玄宸。

突然的痛楚让宫玄宸恢复了点理智,顺着如心的话说,“没看见,她走了!”

“什么?走了?!!”

宫玄凌大吃一惊,竟冲动的破门而入,“怎么会走呢?我不是让她等......”

“你别进来!!!”

宫玄宸探身捡着地上如心的衣裳,话都没喊完,宫玄凌就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房内。

如心连惊叫的勇气都没有,看着宫玄凌震惊到受伤的表情,惶恐的将半裸的身子藏在被子里,最后,竟连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宫玄凌心口一疼,眼前的一切,他死都不愿相信,可是又那么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

幽暗迷离的房间里,来不及躲闪的如心,将身子掩在宫玄宸身侧。可是,看上去,多么像娇羞的撒娇。虽然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彷徨,但是,也不能否定她此时正和男人同塌的事实。

宫玄宸探身捡衣的手僵硬在地上,宫玄凌冷眼看着,湖色的素纱,就是今天如心穿的衣服,被撕得一寸寸,还有宫玄宸的紫袍,也静静地躺在不远处。

“玄凌......”宫玄宸只觉得呼吸一促,脑袋顿时空了,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

那一声“玄凌”,将宫玄凌从失魂中惊醒过来,他向后猛地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在地上。

手不置信的指着床上男女,嘴里一直颤抖地嗫嚅着,“你们......你们......”

宫玄凌的话终是没有说下去,或许这一切在他眼里是那么的不堪,可是,他仍是不舍得用难堪的词来形容他最敬重的哥哥和最爱的女人。

那痛心又愤怒的目光,深深刺痛了如心的眼,她的手心已全然是冷汗,抬眸望着宫玄凌的时候,心疼得要窒息一般。

“砰——”

宫玄凌脚下一个趔趄,后背狠狠撞在门扉上,疼痛感让他恢复了点理智。尴尬、狼狈、羞辱、愤恨......各种复杂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他无计可施,只得落荒而逃。

“玄凌......”

如心的喊声带着哭腔,几乎是从床上跌下来。

宫玄宸下意识去拉她,她却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的奔向宫玄凌。虽然她知道此时只穿着内衣该有多羞辱难堪,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玄凌走,谁误会她都可以,就是他不行。

“玄凌......”

她紧紧拉住了他的手,脸上因不安惶恐变得惨白。

宫玄凌回头望着她,乌黑长发、肤如凝脂、衣衫尽褪、紫色肚兜......无一不是刺,狠狠刺进肉眼里。

他本能的抗拒她的触碰,如心慌了,紧紧地拽着不松。解释的声音,近乎哀求,“玄凌,相信我,求你......我和宫玄宸他......”

望着她这幅模样,宫玄凌痛心的闭眼,选择不再看她,“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那冷冷的反问,如一盆冷水彻底浇熄如心全部的希望。她以为,他是那样爱她,只要她肯解释,他就会相信?

可是,他不信,他居然不信......

紧握着他的手不由得松了松,他却在那一刹那奋力的挣开,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玄凌......

望着他的背影,如心竟连喊他的勇气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样?她明明已经放手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捉弄她?

身体仿若被掏空一般,呆呆地跌坐在地上,连眼泪都没有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从天堂跌入地狱,该流的泪,早已流干。

身子已冻了冰凉,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是,她不想动,尽管门外已经有路过的丫头在三三两两的议论,她也不想理会了。反正,她从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她们爱指指点点,就看个够,笑个够!

忽而,后背一阵温暖,紫袍被人轻轻盖在身上。

如心没有理会,只是默默地蹲在地上。宫玄宸抬眼,只是一个冷冽的目光,外面看热闹的丫头便吓得立即躲开。

他的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感觉到她的颤抖,不知道有没有哭。一时竟有些慌乱,比刚才宫玄凌闯进来还要无措,“阿暖......”

“不要叫我阿暖,我不是你的阿暖!”如心突然暴躁的打断,哭红的双眼狠狠地瞪着他,简直是歇斯底里的咆哮,“宫玄宸,拿开你的脏衣服,让我恶心!你高兴了吧,他彻底讨厌我了,再也不会娶我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你以为......”宫玄宸气得气得脸都青了,可是,却突然不想解释,口不择言道,“你冲我撒什么泼?你爱的男人也不过如此,还是不相信你!”

“宫玄宸,你混蛋!”

如心恼羞成怒,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几乎用尽她所有的力气。他不避不闪,结结实实挨下。

“啪”的一声,狠狠砸在两个人的心底。

宫玄宸不语,只是望着她,目光中没有最初的愤恨气恼,只有那些让人迷惑的怜惜。

然而,就是这样的安静,生生将如心的眼泪逼了出来。泪水快速将视线模糊,她看不见他脸上的红掌印,也看不清玄凌决绝的背影......起初的低低抽泣,那般的隐忍,到最后,却再也压抑不住,变为嚎啕大哭。

那一刻,心中只有对宫玄宸的恨,对命运的恨......她的人生从来不能自主,是他们,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渺小,是他们一次次让她绝望。命运从来就没有眷顾她,只是一步步将她逼上绝境,它还是不肯放过她......她恨,恨这种无力感,恨这些所谓的无可奈何......

“如心......”

他终于听话了,没有喊她厌恶的“阿暖“。他将失声痛哭的她紧紧抱在怀里,企图给她温暖。可是,她却挣扎得更厉害了,那奋力的反抗,让他觉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可是,他最终还是没有松开,哪怕她疯狂地咬他的肩,他都没有松开。

他以为,只是那一瞬的不舍。就像看见锦晨哭泣一样,会不舍她难受,会替她伤心。

他一直都在心底反复告诫自己,她不是锦晨,她不是......却依旧阻止不了,他想要靠近她的决心。

仿若一切的错,都是从他开始。是他当初的袖手旁观,害得她和玄凌如此收场。那一时的自私,终成了他这一生,无法解开的心结。

有血腥味在唇边蔓延,她却莫名的安心。这种感觉让她怕极了,竟不敢再哭再闹了。她是吸血鬼吗,为什么咬宫玄宸,会有种大快人心之感。她真恨到要杀了他的地步吗?

被他紧紧圈箍在怀里,这难得的温暖,她不想依靠,却仍会在这孤单的时候,不由自主的靠近......

好冷......好累......

***********************

再次醒来时,如心希望那残存在脑中的记忆,只是梦一场。

可是,守在床边一脸不安的元香,让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她和宫玄宸躺在了一张床上......

从元香的话中,如心终于明白,她又一次被命运左右了。

外面闹得沸沸扬扬,晋王、庆王同争一女,所有人都知道如心和晋王同寝。已有传闻为平息此事,晋王要纳如心为侧妃。

侧妃......晋王成年来,压根就没娶过亲,府中除了几个不入流的宠姬外,三妻四妾全无。

如心躺在床上,听着这些,总觉得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为什么要嫁的人是她,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仿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只需要按部就班的走。或许,更确切的说,宫玄宸为让宫玄凌死心,不惜牺牲自己,他还真是个好哥哥!!!

躺在床上,透过窗口,看着外面阳光明媚的样子,真该让人觉得窝心温暖。

可是,此时的如心,却备感凄凉。

醒来后,她在床上躺了两天,除了元香,谁也不见。

她不管这里是不是晋王府,反正,如她们所言,她没家。.那么,就暂时把这里当一下家吧,她真的好累好累,不想动了。

她不关心宫玄宸来问候过几次,以至于外面的婢女几乎是哀求她吃饭。她只关心,宫玄凌有没有来,明知道是奢望,她还是一次次的问元香。

答案,自然总是失望。

即使待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她依旧可以嗅到爆竹烟火的味道,那些喜庆,岂是几座宫墙可以阻隔的?

听说,宫玄凌回宫后,便连夜宣人赶做礼服。包括陆婉的,全部重做。而且这两日,已亲自上陆家,拜见了未来的岳父岳母。

他终于走出了困顿,不再死死纠缠,做无望的挣扎了。

那么,她呢?

是不是早该觉悟!

“小姐,这个......”元香有些为难的拿着两块宝蓝琼玉,因小姐平时很宝贝,说自己大大咧咧,怕那天摔了一脚,碎了。便交给了她保管。

宝蓝琼玉,真的是世间罕物,好美、好迷人......

“给我!”

如心轻轻抚摸那颗带着“凌”字的玉佩,她不该轻易将它取下来,是她没有随身携带,不够虔诚,才落得与玄凌分开的下场吗?

她将琼玉重新待在脖子上,放在了衣服的里层——最贴近心的地方。

冰凉的触觉,就如同那日,宫玄凌的手。

如心神情一暗,看着剩下那颗宝蓝琼玉。是在陆府后院的废墟中找到的,事发后,她本想怒气冲冲的找他理论,可是,终究是放弃了。

他何等聪明,又怎么会承认?说不好,告他不成,反被他咬一口,说她偷的。他权利熏天,她能拿他怎么样?

可是,娘的仇,不能不报!

依靠自己当然不行,难道......顺应命运的安排???

她一直想离开,想着那句“如心为恕”,可是,命运一再将她逼上死角,让她怎么也逃离不了,反而失去了更多。

她终于决定,留下,要和命运抗争到底!她要留在这天子脚下,留在盛京,留在那个人的身边......那么,她也有一点点私心,留在玄凌居住的城,这里...有他的气息,有他们的回忆。

寂静的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随即就是阵阵敲门声,“如心,爹来了。”

如心握着宝蓝琼玉的手一紧,忙命元香帮自己穿衣。一切妥当后,才开了门。

屋外站着的,除了陆远章,还有几日不见的宫玄宸。

她都不知道的力气有那么大,以至于他的脸颊上,还带着淡淡红痕。

“如心,跟爹回去吧!”陆远章上前拉如心的手,她却下意识避开,“陆大人......”

陆远章的手僵硬在半空中,对如心的疏远有几分心痛,“爹知道你受委屈了,爹已经惩罚了你大娘和二娘,她们也是一时糊涂才......”

一时糊涂?哼,她们可是天天盼着她滚蛋!

“你还是回去吧!”站在旁边一直置身事外的宫玄宸突然开口,如心下意识的瞪了他一眼,他装作没看见,“过两天你要从陆府嫁,直接在王府名声不好听。”

“原来王爷也知道羞耻?”

“如心!”陆远章羞恼的打断,“你怎么能和王爷这么说话?他也是让你面上好看,才让我来接你回去......”

“那依你的意思,原本是不想让我回去的?”

陆远章一愣,有些尴尬,却也不免伤感。秋月的死对这孩子打击太大了,说话竟越来越刻薄。

“爹怎么会不想你回去呢,爹到处派人找你,就是不知道你去哪呢......”

“你别说了,我和陆家没任何关系,我不回去!”如心冷冷的打断,回眸对宫玄宸说“你不就是纳个妾吗,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嫁来嫁去吗?”

纳妾,当她不齿的身份这样轻易说出口的时候,竟一点羞耻心也没有,不痛不痒的。如若,当初陆婉同意她为妾的时候,也是这般感觉,或许她就不会拒绝了。

也许,直到今日,如心才能真正明白秋月的痛苦。

她爱陆远章,才会活得那么卑微,那么可怜,甚至是痛苦。

而她如心,嫁给宫玄宸,为妻为妾有什么关系,不在乎这个人,又岂会有痛?

“虽说是纳妾,但我毕竟是晋王爷,身份尊贵,一切该有的礼数都不能少。”宫玄宸神情倨傲,“就当本王下逐客令也好,反正,你立即给我回陆府去,往后没人敢说你名不正言不顺,你就是陆府三小姐,陆如心!”

陆府三小姐......哼,为陆雪留着的名分给她?狗屁尊贵,她还嫌晦气呢!

说到底,他娶的是陆府三小姐,根本就不是她如心。不过,她也不计较这些,现在大家都是破罐子破摔,她要嫁的也不是他宫玄宸,而是晋王这尊贵身份。

是,他尊贵,纳个妾也要不同凡响。

“你娘的牌位也已经供奉起来了,你若还不满意,爹让你大娘、二娘给你赔礼道歉?”

“不必了......我随你回去!”

如心终究是心软了,当一个一直被自己视为天的父亲,对自己低声下气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她没有扬眉吐气之感,有的只是无奈。

他对她的重视,大抵是因为她即将嫁给宫玄宸了吧。即使是为妾,也是王爷的女人。

可是,包括宫玄宸在内,没人问她愿不愿意。或许,这些早就不重要了。失身给他,他肯纳妾就已经是无尚的荣耀了。

很多女人,争了一辈子,也还是个姬。而她,只是在他床上躺了会,就成了侧妃。

她敢笃定,她没失身给他,绝没!

********************

宫玄宸命人送他们回府,马车就停在王府门口,踩上马车的那一刻,如心回头。

巍峨的门楼下,晋王负手而立,相距甚远,看不清眉宇。但依旧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是投向这个方向的。

如心满心感慨,却无从说起,元香默默站在一旁,知她心中的不甘和怨恨。可是,身为女子,又能怎样呢,而这,似乎已经是如心最好的归宿了。

一个差点让皇室丢尽颜面的平民女子,能活下来,或许就是最大的奇迹,别谈,她还即将嫁入宫门。

“你会在这里住一辈子,还不够看?别看了,咱们先回家!”陆远章心情好极了,乐呵呵的拉着如心上车。

然而,如心的表情总是冷冷的,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叫他一声爹。他不和她说话,她也决计不会先开口。

那个嘻嘻哈哈,缠着他闹他的女儿终于长大了,也终于离开他了。是他亲手将她逼到这副田地,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他因亲生女儿,而刻意疏远她。

是他先不要这个女儿,如今,又凭什么指责她?或许,沦落到今日子女离散的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秋月......

陆远章忍不住叹息,那样一个蕙质兰心的女人,年轻的时候,也曾艳压群芳,才气逼人,他是那样的宠爱她。后来,她一病不起,他起先还会关心问候,时间长了,竟也烦了,慢慢的忘记了她的存在。

原来,海誓山盟也不过如此。

陆远章暗暗的想,这一生,他终究是个负心人。

回到陆府,为了陆婉出嫁更风光,屋里屋外修葺粉刷了一番,比以前更富丽堂皇了。

而下人们似乎提前就得到了通知,见到如心时,也不喊“如心小姐”了,而是直接给她排了序——三小姐。

如心起初不习惯,甚至有些讨厌,但,听说了,也就没意见了。她还真是个适应力极强的人,希望,日后的王府生活也能如此。

每次回陆府,第一件事该去拜见王氏、卢氏,可是,如今,娘不在了,如心对她们也少了恭敬之心。也不再担心,自己不在,娘是不是会受欺负。那些表面活,终于可以不做了。

“我想去拜祭下娘!”如心轻声说着。

陆远章言道,“我陪你去。”

如心没有拒绝,她想,娘也一定很想见他。

祠堂里,摆放着先辈的牌位,娘的按序放在最下角。较之其他牌位不同,这个因是皇上特赐,镶了金边,在黑压压一群牌位中,格外显眼。

这世上,能得皇上赐牌位的人,恐怕真不多,特别还是这样一个小小妾室。

就连如心也觉得皇宫之行是梦一场,那里,金碧辉映,耀得她睁不开眼。皇上精神烁利,贵妃明艳逼人。

她一介小小女子,误入其中,没有心情羡慕这奢华的场景。有的只是,相形见绌的自卑感。

或许,这场赐婚又退婚的风波中,她唯一的收获,也就只在此。为娘,这个当了一辈子妾的女人,求了一座死后的空牌位。

陆远章首先上了柱香,如心已分辨不出,他到底是惺惺作态,还是当真爱过母亲。

只听他在母亲牌位前说,“秋月啊,如心要嫁人了,是晋王,一表人才,你放心吧!”

放心......如心有些惶恐,如果娘还活着,知道她依旧要嫁宫家人,估计会气得掐死她。

对不起娘,这一次,我不能听你的。就让我,任性一次,不管是因为什么愿意,我要嫁晋王,是无路可逃,也是绝地反击。

陆远章为如心点了三炷香递给她,如心恭敬地接过,认认真真的拜了三下,才将香插入香炉。然而,近了,这么仔细瞧,她才发现不对。

“陆远章......爱妻秋月......”如心回头,满脸惊诧的望着陆远章,“爹......”

她终于唤他了,只因这迟来的感动。爹的心中还是有娘的,她是妻,不是妾。等了一辈子,终于还是给了这名分。虽然,晚了点。

看着她欢喜的样子,陆远章不忍说破,他怕说了,她又对他失望。今生,他这个父亲没有为她做什么,就这一次,哪怕这“平妻”身份,是宫玄宸替她求来的,他也不想戳穿。

“皇上亲口应允的,秋月是平妻,以后你也不是什么庶出,是我陆远章宝贝的三闺女。”陆远章搂着如心,一脸慈爱笑意。

其实,如心连庶出都算不上。但是,她还是高兴的。如果娘活着,该有多好。平妻,虽然还是忌惮王氏三分,但和卢氏平起平坐,再也不用对她们低眉顺眼。

“爹,谢谢你!”所有的怨,在这一刻,消去很多。这是娘多年的心结,如今,她终于达成心愿,尽管人已亡,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是,这也该成为她死后的唯一一点安慰吧。

“爹这么做,也是希望你以后嫁入晋王府,不要被人欺负了。就算以后有了王妃,你还有陆府这个娘家,永远不要觉得低人一等,明白吗?”说这番话的时候,陆远章鼻子有些发酸,他是真真心疼这孩子了。如若不是和婉儿、芙儿不和,他还是很宝贝她的。

“嗯。”

如心点点头,或许宫玄宸在乎的是陆家联姻,哪怕是妾,哪怕如心不是真正的陆家小姐。但在外人眼里是,她冠上了“陆”姓,是一辈子去不掉的。

但是,她想,爹在乎一定还是女儿,而不是政治。要不然,他又岂会替娘去讨“平妻”地位,要知道娘无身家背景,不像王氏、卢氏系出名门。如心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所以,真的真的好感激。

就连刚刚的阴郁也一扫而空,那欢喜的模样,竟比陆婉那个待嫁新娘还要娇俏几分。

上过香后,如心和元香都很疲惫了,陆远章说安排了新居所,一切都是按照陆婉的标准做的。他刻意的表明和陆婉一样,和亲生女儿一样,在如心心底,实则是一种无处不在的声称,她和陆婉不一样。

若同样是女儿,他就不会这么小心翼翼,就不会这么计较。

但是,如心心情还不错,没有去钻那些牛角尖,只是问,“后院重建了吗,我想住那里。”

陆远章有些为难,“过不了几日,你就要嫁入王府了,再住那里恐怕......”

“没事,我习惯了。”如心随意说着,拉着如心轻车熟路的走向后院。

每一步,都踏着复杂的心情。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和娘的再次相见,却是如此的渴望和她在一起。

后院,是她们生活过的地方,有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

然而,远远的,如心就看见院门口站着个人。

绯色衣裙,层层叠叠淬着金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夺目。

那该是新做的衣裳吧,比以前的更大气高贵,也是,该做王妃的人,再也不是什么深闺无知小姐了。

“如心......”

还没走近,陆婉就迎了上来,盈盈浅笑,和当初一样。不过,又不全然一样,始终透着股尴尬。毕竟,她们这对姐妹,也曾脸红脖子粗过。好笑的是,起因是个男人。

如心也笑了,“婉儿,好久不见!”

客气的寒暄,昔日的姐妹情虽然还在,但一时也调不回了。

“我就知道你会住这里,刚刚我已经让阿碧把里面收拾了一番,换了新被褥,你睡着会舒服一点。”陆婉温柔的说着,却不怎么敢抬头看如心。她讨厌如心和她抢,可是,当有一天如心不抢了,她又开始后悔自责,当初为什么要打她。

“谢谢。”除了这,如心找不到别的话。

陆婉像受了委屈,突然要哭,弄得如心不知所措。忙掏出手绢替她拭泪,忍不住叹气,“你都要嫁人的人呢,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哭鼻子?”

“如心,对不起!”陆婉突然扑倒她怀里,像少时那般,将她当依靠,有什么委屈就告诉她,尽管如心落魄得不能自保,她还习惯性的找她。

如心怅惘,她毕竟还小,养在深闺。尽管当初反目的时候,她也是恼她的,但是,当她哭哭啼啼的时候,如心还是心软了。

她知道,这辈子,心软会成为最大的缺点。但是,都软了十几年,一下子也硬不起了。

更何况,和陆婉本就是姐妹,又无深仇大恨,实在是没必要剑拔弩张。

“我知道我不该打你,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七殿下,我长这么大,也就只喜欢他一个......我不是存心要和你争,只是......”

她梨花带雨的小模样楚楚可怜,如心本就身子不舒服,这样被她哭诉着,简直快被压倒了。

“四小姐、四小姐......”元香还算眼尖,急忙拉开陆婉,“我们小姐一直念着你的好呢,没有怪你。”

“真的?”陆婉不敢确信的看了看元香,又望望如心。

如心释怀一笑,“当然是真的,我干嘛要怪你。圣旨没有人可以违背,或许这就是缘分,也许,你和庆王是有缘的......”

如心的声音越说越低,难受得心里只有苦涩。他们有缘,而她,就是无份。

见如心想开了,陆婉也就放宽心了,“听说你要嫁给晋王呢?恭喜啊!”

虽然知道,或许如心是爱宫玄凌的,但是,事实就是她要嫁晋王。除了说恭喜,她不能表现出一点叹息。

如心只能笑,对不能回答的话,对那些伤心的事,有什么,笑比什么都有用。这样无所谓的笑一笑,似乎就真的不痛了。

“你呢,和玄......庆王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呢?”

陆婉脸颊不禁浮上抹娇羞,这才是待嫁娘该有的,和如心的,决然不同。

“都差不多了,现在正在商谈婚礼拜堂的细节,以及花轿那些。本来,按爹的想法是早上就来迎亲,可是昨天王爷来了,说皇宫是晚上举行婚宴,这样也好,时间充裕,也不用老早就起来梳妆......”说起婚礼上的事,陆婉是觉得有复杂又甜蜜,尽管宫玄凌还是那样冷漠,但比之前是要主动多了。他会来陆府,也会抽时间陪她聊天。一切,终于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如心一直都是静静的听着,没有发表议论,甚至还笑着附和。她想,自己一定笑得很难看,以至于旁边的元香看不下去,自个先进屋了。

其实,真的不苦了。

婉儿,单纯柔顺,或者更适合玄凌。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拖宫玄凌下水,而晋王主动送上门,她也不会手软。

和陆婉在院门口攀谈了一会儿,如心邀她去屋里坐坐,她很高兴,她们和过去一样,无话不谈。虽然,现在,如心并不想分享她的喜悦。

陆婉满是歉意,打扰如心休息了。忙行礼离开,没一会儿的功夫,又差侍婢阿碧送来补血燕窝粥,说是她气色不好。

如心和元香也不客气的笑纳了,确实,和这对春风得意的主仆相比,她们就要落魄多了。

吃罢饭活,如心服侍元香休息,弄得那丫头怪不好意思的。但是,这些时日,她和如心吃了不少苦,身体早已透支。为了让如心安心,她乖巧的躺在床上,看在她眼底高高在上的小姐为她盖被、擦脸、熄灯。

“晚安!”如心轻声说,心底都是满足,幸好不孤独,还有元香。

屋里的元香应了一声,可是,刚一关上门,站在外面,如今就觉得空虚。自己房里的灯还亮着,她却没有一点困意。

她以前很贪睡的,可是,现在,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就越发睡不着。

陆府大部分的灯已经熄了,幸福得人都睡得很安稳,只有她,还在闲荡。

不敢出去吵醒别人,如心就在后院来回走着,想着和娘、和元香的点点滴滴,也有和陆婉的。她们曾经,真的好快乐。

“小七!”

黑暗中,有人这样喊她,如心猛地回头,却被带入一个温暖怀抱。她没来由的鼻子一酸,还要更靠近点,可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这里是陆府,你怎么来呢?”如心慌乱不已,推开了他,可是,他去怎么也不松手,“玄凌,你疯了吗,是要我惊到其他人吗?”

“小七,不要喊,就这一次,你不要拒绝,陪我一晚!从此之后,我不管你嫁给谁,就今天,你陪我!”

黑暗中,如心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语气中的急切和哀求,如心还是不忍拒绝。

她没说话,心砰砰乱跳,宫玄凌抱着她,飞身越过院墙。

“嘶——”

他们稳稳地落到了院墙外的马背上,马受惊嘶叫一声,宫玄凌猛夹马肚,策马延长而去。

夜晚的风很冷,吹在脸上如刀割一般,如心冻得瑟瑟发抖。之前的不安羞涩荡然无存,唯一的感觉就是冷。

“裹着我的衣袍!”宫玄凌说着,解开袍上束带。

如心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窝进他的怀里,用袍子裹着两个人。

“你要去哪?”

骏马飞驰,一路往盛京相反的方向跑去。

宫玄凌没有说话,如心遂不再问了,只是听着风声呼呼过耳,吹得衣袂“哗哗”作响,那样的撕心裂肺。

如心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身后这个男人,她想一辈子依靠。可是,越是爱得深,眼睛里越是容不得沙子。如今,外界已经将她传得不堪入耳,她百口莫辩,也不想解释什么。

她早就配不上他了,就算没有和宫玄宸的“风 流韵事”,她也配不上。

那一刻,当宫玄凌一言不发,一路狂奔出盛京的时候。她多么希望,他抛却了一切,是要带她离开。

她忽而想起,那天送江逸然走的情形。也和今日一样,悲凉中,带着伤感和惆怅。

或许,那是悲壮。

曾不顾一切为她的人,她不知道江逸然算不算一个,但是,她心底对这个朋友是有愧的。只希望,他在边疆表现出色,早日归来。

那日,前去月老庙成亲的途中,她是那样欢声雀跃。她迎风大笑,“玄凌,宫玄凌,我好喜欢你......”

当时的她,恨不能风再大一点,让满世界都听见。

可是,今天,风大得几乎将她吹倒,她却再无那份轻狂得意。

他们就这样一路跑、一路跑,仿若天地没有尽头。

如心听得没错,他说,只要一晚,一晚的时间。他们却在用这一晚逃离,能逃到天涯海角吗?

终于马匹累了,明月当空,宫玄凌的声音自耳后传来,“小七,我真想就这样带着你,一路跑下去,没有人拦得住我们,没有人!”

如心望着天边的明月,轻轻一笑。宫玄凌想这么做,却没有真的这么做。

她一直知道结果,所以,心中早已不敢再有奢望。

“那好,我们就这样跑下去。你舍弃皇宫、舍弃父皇、舍弃三哥、舍去......”

马遽然停下,她听见他叹息,“对不起,我做不到!”

如心笑,“那么,就舍弃我吧!”

宫玄凌突然将她抱得更紧,“你能告诉我,你今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吗?”

他多想实现她一个心愿,不管是愧疚,还是什么都好,他就想为她做点什么。

如心却沉默了。曾经,一度嫁给他,是她最大的心愿。

而现在,说了也是白说。抛却这个,其实还有一个。

她的母亲一直很向往江南,其实她也一样。她想,如果上苍真能满足她一个心愿的话,那么,她祈求,能有一个人,简单而包容,甘为平庸,陪她一起变老,与水为邻,定居江南。

她知道,当她甘受命运摆布,嫁给宫玄宸的那一刻,这样的愿望就彻底成空。所以,当宫玄凌问的时候,她不想说。

“没有,我这一生都浑浑噩噩,没有什么心愿。”

宫玄凌有些失望,却有认真道,“以后想到了,也可以告诉我,那个心愿,我一定帮你达到。”

“嗯。”如心点点头,身子在宫玄凌的怀抱中,翩然而下。

宫玄凌一手牵着如心,一手拉着马,回头看着盛京的方向,有些为难。

如心了然,拉着他转身,轻声道,“玄凌,我们回去!”

从盛京一路狂奔出来,再这样慢慢走回去。如心只希望,这路再长点,再长点,让她永远走不到尽头,走不到盛京。

可是,当一步步走来时,她才恍然,他们其实并没有跑多远。

这样牵着手,相伴而行在深夜,恐怕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此之后,她是皇嫂,他是小叔,他们,还是成了一家人!

天际开始泛白,路旁小草上的露珠打湿了鞋,好凉好凉。

这一路的感觉,也就是这个滋味。

他们在那一晚,失去了语言功能,一路无语。只是这样牵手走着,看着天边红日升起,满心绝望。

“如心......”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宫玄凌突然喊她,很少这样郑重的喊“如心”。

如心侧目,等待他的下文。

宫玄凌看着她,眼睛因熬夜而带着血丝,“我希望你能留在盛京......留在...三哥身边!”

如心少有的乖巧,认真的点了点头,“我会的。”

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小七王妃......这句话,宫玄凌终是没有说出口,他不想继续束缚彼此了。既然都要开始新的生活,就彻底没有遗憾了吧。

“我已经和父皇说了,我要娶陆婉。”宫玄凌说得平静,在宫里的几日,他彻底想明白了。

如心没有说话,只是抬头望着他,一直笑,一直笑......最后,眼泪流了下来。

因为她听他说,“我成亲的时候,你一定要来,只有看着你,我才不会绝望,不会害怕!”

如心没有回答,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该抱着怎样的心情参加他的婚礼。

“走吧,我送你回宫,以前都是你送我!”如心偷偷拭去眼泪,松开他的手,走进城区。

有早起的摊贩已经开始叫卖,生活辛劳简朴,可是,都是夫妻同行,多么幸福。

因有人,如心故意和宫玄凌保持距离。而他,想着如心也要是做嫂嫂的人,并没有过分亲密。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从昨夜一直走到清晨,太阳升起,双腿已经麻木了,只知道走走走。

终于,该结束的终究是要结束了。

天已经大亮,街道上人声鼎沸,巍峨的宫门就在不远处。望着望着,如心的眼睛就开始发胀,她仰起头,看着太阳。让那份灼热,烤去所有的泪水。

许久,如心垂下头来,望着宫玄凌时的目光有些涣散。她甚至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切都变得模糊。

她终是没有去拉他的手,只是嫣然笑着,让人的心,一阵阵揪痛。

于闹市之中,两两相望,是如此的安宁。

她的眉宇怎么也藏不住离愁的伤感,她说,“玄凌,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宫玄凌心头如压了千斤大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这样看着她笑,自己的心却在哭。

“你的心愿,别忘了,这个承诺,我一定可以实现。”

如心扬嘴轻笑,“我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最大的心愿究竟是什么呢?呵,总算是想出来了。”

“是什么?”宫玄凌着急的问,今生,他是如此的想满足她一个心愿,哪怕一个也好。

她望着他的眼睛,如初识般,清澈如泉水,她说,“我毕生心愿,就是希望宫玄凌幸福!”

说完这句话,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说过,一定要笑着说再见,可是,最后,还是不争气的哭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宫玄凌无声的将她拥入怀中,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怎么也不舍松手。

“小七,只要你幸福,我就会幸福。”他是多么希望,给她幸福的那个人是自己,可是,他给她的只有灾难。

如若再不放手,她就只有死路一条。

父皇已经无法容忍了,他不能一再触犯龙颜。宁愿今生不在一起,他也要她平平安安的活着。

如果三哥能给她幸福,他愿意成全。所以,最后,他只求,“如心,忘了我......”

一句话后,他推开她,转身而去。

再也不可能有留恋了,相濡以沫,终究要相忘于江湖。

玄凌,相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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