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结:为她绾发
此次回陆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惧。.王氏、卢氏也没有嘲笑她,大家围坐在桌盘,热热闹闹的吃着饭。
席间,陆婉一个劲的给宫玄凌夹菜,然后看着宫玄凌吃完,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样。
如心默默的吃着饭,偶然陆子衿会给她夹些菜,可是她丝毫没有胃口。从来没有想过,会和宫玄凌以这样的身份,继续生活在一起。
大家都吃得很愉快,似乎宫玄宸的缺席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如心心底还是很不是滋味儿。
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渴望宫玄宸在身边。看着大家都成双成对,特别的庆王夫妇,她更觉得自己落魄狼狈。
今天是回门,出家女子的大日子,宫玄宸却连声都不曾吭一下,直接放她鸽子。让她在一家人面前,抬不起头。
虽然大家表面上什么都不说,但卢氏笑脸盈盈给女儿、女婿夹菜,那温馨场面,还是刺激到了如心。
她不敢造次,不敢摔筷子走人,只得继续煎熬着。她什么时候起,竟这样狭隘,见不得别人幸福?
吃饭后,一家人闲谈了会儿,虽然今日是如心的回门之日。但显然,主角换成了宫玄凌和陆婉。
看他们谈笑风生的模样,如心也一直笑陪着。是,她该笑的,不是说过,毕生心愿是宫玄凌幸福吗?
此刻,他看上去是多么的幸福甜蜜,她该放心了。
做坐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丫头领她去喜房。陆府的喜房可不是结婚用的,而是收集喜庆吉祥的地方,大户人家都有这么一间房。
养的女儿多,待她们成亲回门之日,就和丈夫一起编织同心结,寓意永结同心,然后悬挂于房中。
如心随丫头来到喜房,抬头便瞧见屋顶上方的同心结。很大,很红火。
见如心盯着看,那丫头笑,“这是庆王爷和四小姐一起挂上去的。”
一起?
这么高,是宫玄凌抱着陆婉轻功飞上去的吗?
丫头将红绳放到如心面前,问,“三小姐,要奴婢帮您吗?”
如心摇了摇头,宫玄宸没有来,这活就只有自己干了。可是,心底却难过得要命。
外面是陆家人谈笑的声音,她却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同心结。
宫玄宸、宫玄宸......
每编一道线,如心就咬牙切齿的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
今天,他一言不发,甚至不用出面,就成功的气得她想撕了他。
本来就是夫妻共同编得东西,所以设计得很大,如心一个人编来很是吃力。可是,等她好不容易弄完了之后,仰头望着屋顶,眼睛一个劲的泛酸。
那么高......
可是,陆婉和宫玄凌的同心结就那么牢牢的挂在上面,而自己的呢?
第一次觉得,没有丈夫的女人,好可悲!
“三小姐,要不要梯子?”
如心回头,发现丫头的目光中满是怜悯,她讨厌别人的同情,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不需要!”
如心拒绝,这房中央又没有支撑,梯子根本就无处摆放。
如心将同心结放在桌子上,将桌子拖到屋中央,尴尬的爬了上去。离挂同心结的挂钩还是很远,她示意丫头递个凳子上来。
等她架好凳子,拧着同心结攀上去的时候,才发觉离地好高了,她突然有些惶恐,不敢看下面,抬头找着挂钩的所在。
如心踮起脚尖,努力伸长手臂,可是,怎么也够不着挂钩。
陆婉他们的同心结真的好大好大,长长的流苏都扫到她的脸上了,针扎似的疼。
心里堵堵的,苦涩蔓延到嘴角。
那红彤彤的颜色,晃得她一阵眼晕,她忽而想起陆婉大婚,以及自己那莫名其妙的婚姻,一个出神,脚下踉跄了一步,椅子开始摇椅晃。.
“呀,三小姐小心!”丫头的话还没喊完,就听“砰”的一声,凳子摔得老远,如心摔倒在桌子上。
“三小姐,你没事吧?三小姐......”
丫头惊慌失措,想要上前搀扶如心,却有人从身后,一个箭步抢在了她的前面。
“小七——”
大伙都在前房聊天,听见声响,宫玄凌第一个冲了进来。
见如心摔到桌子上,同心结也坠落一旁,宫玄凌什么分寸都没有了,急忙上前抱起她。可是,脚摔伤了,如心怎么也站不起来,眼泪一个劲的往下落。
“哪里摔疼呢?啊?”宫玄凌着急的检查着,见如心抱着脚直落泪,心疼不已。
听见他喊“小七”,如心就再也抑制不住,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觉得委屈极了。她听不清宫玄凌说了什么,只是任由他抱着,脚下疼得厉害。
“你不要怕,我带你去看大夫,没事的,没事的,你不要怕......”宫玄凌一个劲的安慰着,躬身要抱起如心,却被陆子衿一下子止住。他不动声色的挤开宫玄凌,拨去他的手,“庆王让开点,我帮她看看!”
宫玄凌不想让开,陆子衿正色道,“我是太医!”
说着,目光瞥了眼身后,宫玄凌这才意识到陆家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放在他身上。特别是陆婉,水汪汪的眼睛透着股难以言语的悲凉。
拽着如心的手,颓然的放下。
宫玄凌终究是明白自己过了火,居高临下的看着如心,她脖子上的吻痕,被他看得清清楚楚。
“你不用担心,有大哥在,如心不会有事的。”陆婉走上前轻轻握着他的手,宫玄凌回眸,满心寂落。
吻痕,她和三哥......
他终于明白,她是三嫂,再也不是他的小七。
那头陆子衿捏着如心的脚踝,如心一直在哭,问不出什么。他想一定很疼,如若不然,她是不会哭的,只得轻声安慰,“虽然疼,你忍一忍,不会有事的!”
可是,越是安慰,她越是止不住泪。
“我先抱你回房,再给你上点药,很快就不疼了。”陆子衿俯身欲抱起如心,却听下人急忙忙的进屋禀告,“老爷夫人,晋王来了。”
陆远章一喜,正张罗着大伙出去迎接,不想宫玄宸已经进来。
一进屋就听见如心的哭声,也顾不上和陆远章寒暄,就从陆子衿手中揽过如心,急声问,“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峻,甚至有点儿像低吼。委屈、怨怒齐齐涌上如心心头,她泪眼朦胧的望着宫玄宸,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看不甚清楚。
如心哭个不停,宫玄宸没有那么好的脾气,烦躁道,“你哭什么?”
他的粗鲁让宫玄凌不忍,开口道,“三哥,她......她刚刚从凳子山摔了下来。”
“好端端的,上凳子做什么?”宫玄宸更是气急,如心靠在他的胸口,很快就打湿了一大片。见她一直捂着脚,宫玄宸问,“是不是摔疼了脚?”
如心的头埋在他怀里,连连摇了几下。
当着众人面,宫玄宸还真是不适应哄女人,只是木讷的搂着她问,“那究竟摔疼哪里呢?”
如心又摇头,气得宫玄宸欲发作,她却指着头顶上方,呜咽道,“挂不够......挂不够同心结......”
“就为这?”宫玄宸起先一愣,旋即抬头,上方陆婉和宫玄凌的同心结随风轻摆,而他们的......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那一瞬,他突然明白了什么,抱起如心一句话也没说,朝她的居所走去。
四下一片哗然,如心听不到任何声音,原本落魄的她,在宫玄宸来后,突然找到了些许安慰。
蜷缩在他的怀里,看不见陆婉的幸福,也看不到卢氏的不屑,仿若世界就只有她自己。可是,却又不仅仅只是孤独的自己,她不寂寞。他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她不怕摔下来,不怕一个人。
一路从喜房到后院,如心没有说话,宫玄宸也没有,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走着、走着......
或许,他们谁也没有料到有今日。生活完全超脱了他们的掌控,原本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却被无形的牵引,越走越近。
到了后院,宫玄宸抱着她进房,将她放在床上。如心恢复了点理智,想着自己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哭,此刻又由宫玄宸抱着回来,真的好丢人。
如心将头蒙在被子里,胡乱抹去脸上的累。
屋内静极了,但她分明感觉得到,宫玄宸还在房内。这样的存在,让她真真连大气也不敢喘,待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她只希望宫玄宸快点出去,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他一定会笑话她,以此为乐。
“你就不怕闷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玄宸忍不住去掀她的被子。
如心眼疾手快,立即抢了回来,一个来回的翻滚,已经将被子严严实实的裹在了身上。
“陆如心!”对她的无视,宫玄宸也是受够了。
可是,如心就当那是猪哼了一声,理都不理。
宫玄宸扯了扯被子,如心也用力的拽,两人拉锯战,你拉我扯半晌都没分个胜负,宫玄宸烦了,甩掉被角,恼道,“我不是已经来了么,你还气什么?”
他今天可是丢了朝堂的事,要被人家知道是为了个小妾,不笑掉大牙才好。而且在他心底,她娘家也没什么人,他以为她根本就不在意回门,所以也就无所谓。若不是陆子衿派人进宫找他,他真打算不来了。
“我没有生气,或许你觉得无所谓,可是,人家都成双成对的,你让我......算了,你永远不会明白我在乎的是什么!”如心懒得和他废话,躲在被子里,只有这里才让她有安全感,这是她自己的小天地。
宫玄宸一时语塞,抱着床上的肉粽子,哄溺道,“如心,其实我......”
“别碰我!”如心在被子里挣扎了一下,果然,宫玄宸也是有脾气的,立马没碰她了,随即就是吱呀的关门声。
哼!
如心翻了个身,走吧走吧,滚得远远的,她不要原谅他,偏偏要呆在被子里,最好闷死自己。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人再来烦她,如心窝在被子里很温暖,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王爷、三小姐,老爷请你们去前厅用晚餐。”
丫头的声音吵醒了本就睡得不深的如心,只听宫玄宸随口应了声,“知道了!”
外头就没有声响了,屋内也依旧寂静。
如心醒来时,发现自己仍在被子里,至于宫玄宸是什么时候去而复返的,她就不知道了。
可是,吃晚饭?她才吃了午饭,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晚饭呢?
如心满心纳闷,等着宫玄宸起身出去,或者是喊她起床。可是,等了半天,被子外面依旧是静悄悄的。
她心中实在是好奇,这宫玄宸究竟还在不在房内?
她瞧瞧露出辈子角,从里往外窥视着。惊见宫玄宸就坐在不远处的桌旁,手里正编着什么。
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同心结。比自己刚刚遍的大许多,甚至比陆婉他们的都大。
“醒了就起来吧,准备吃饭了。”宫玄宸眼皮都没抬一下。
如心木讷的坐了起来,好奇的的盯着宫玄宸,“你编那个干什么?”
“你们女人家不就是喜欢这些没用的东西吗?”宫玄宸嘴里很是不屑,可是手上一刻也未停。
如心口是心非,“哼,谁喜欢这些啊!”
说着,起身下床。
裹了太紧,她费了好大力才从被子里钻出来。
下床来的时候,宫玄宸一直都专注的编同心结,并未看她。如心对这些手工艺本来就挺感兴趣的,想要上前帮忙,才发觉腿一动就疼得要命。
“别动!”
宫玄宸头也不抬,继续低头编着,那认真的模样,丝毫不亚于批阅文书。
如心起初的怨气,消了大半,坐在床上静静地等着。终于,宫玄宸编好了上部分,将穗子拿了过来,坐到床边,“来,你把这个系上!”
“嗯。”如心顺从的系上穗子,长长的,很漂亮。
“本王的手艺不错吧,第一次就编得这么精致。”宫玄宸将同心结塞着如心,邀功的笑着。
可是,一瞥眼,这才瞧见如心头发没有挽,还是一副未出阁的姑娘打扮。
“你......”宫玄宸脸上的喜色全无,瞪着如心说,“你是和本王抬杠上瘾呢?这身打扮回娘家,分明是想给我难堪!”
如心的心里一顿,对他的感觉仍是挺复杂。但众多情绪中,还是“怕”字当头。
她摸着自己的头发,缩了缩头,怯弱道,“这个......王爷可不必管吧?头发是我的......”
“连你都是我的,你说,这头发是谁的?”宫玄宸霸道不已,“赶紧给我起来梳!”
说着,一个用力,将如心从床上扯了下来。
叫刚一落地,就锥心的疼。如心没有站稳,跌坐在地上,头发垂在两侧,可怜又可气。
“看你还乱爬,摔疼了活该!”宫玄宸嘴里这样说着,却还是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又不由分说的抱到梳妆台前。
如心望着镜子,不满道,“要是有你,我也不至于摔倒!”
“这还赖我呢?”宫玄宸没好气的递过梳子,如心不想在陆家真和他吵起来,顺从的接过梳子梳了起来。
双手绾发用发钗固定,再将原来的簪子挪了挪地方,让发髻固定得更牢固。虽然是个很简单的发式,但都挽起来了,十足的妇人打扮。
宫玄宸满意的望着镜子的少妇,低头凑到她的脸边,乐呵道,“你的发是为我绾起的,这一生,都只为我一人!”
如心本还想恶骂他两句,可是,望着镜子含笑的他,突然觉得他们也是男才女貌,匹配的一对。
显然,宫玄宸也发觉了,望着镜子,精致的美人,意气风发的王爷,一切,其实也可以很美好。
气氛再这样的凝望中,突然变得有些暧昧和尴尬,如心不自在的唤来声,“王爷......”
啵~~~~
宫玄宸重重地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吻,如心不知所措,回头望着宫玄宸,面红耳赤。
“再瞪我就......”宫玄宸邪邪的说着,人已经往下凑,似要吻她。
如心吓得连忙捂住自己的脸,心慌意乱,烫得厉害。
“叫玄宸,傻丫头!”宫玄宸拍了拍如心的头,疼得她啊啊的低叫了两声。可是,他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让她有种冲动,希望他永远这样笑的冲动。
那一瞬,她觉得自己像是被锦瑟附体。竟会对宫玄宸这恶人心生怜悯,如锦瑟那般,将他的幸福看做己任。
宫玄宸将同心结塞给如心,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吃饭去!”
如心仍是昏头转向,脚确实无法行步,加之宫玄宸霸道的不放她下来。她也无计可施,只得紧紧地拽着同心结,陪同他一起往前厅的方向去。
当他们这幅亲密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里的时候,除了陆远章还是笑脸盈盈,其余人都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