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以为他铁了心不还手了，哪知他也抽出腰间的软剑，与四哥哥对打起来。
我隐约听到他说：“这世上，唯一能杀了我、可以杀我的人，只有慕儿。”
我本无心去观战，却在听到这句话后忽然停下了脚步，再次回过身，扯起笑容：“那么——四哥哥，住手吧，我来。”
四哥哥愣了一下，在接触到我坚定的视线后停下了攻击，向我走来。
“慕儿，这种人，不必你亲自动手。”
“四哥哥，你刚刚不是叫我别玩吗？那么我现在就认真地告诉你，我恨他！一报还一报，他杀死了我的孩儿，我便要亲手送他下地狱！”我一字一顿说着，不给四哥哥一丝商量的余地。
夺过他手中的剑，面无表情地走向离殇。
剑尖划过地面，发出清脆的滑响。
离殇会心地一笑，松开手让剑咣啷一声掉在地上。“慕儿，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是吗？”我也笑着，“那么——恭喜你了。”
我举起剑，不偏不倚地指着他的心脏。
“谢谢。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和他双宿双飞了吧，再也没有谁会阻碍。”
“谢谢你的关心，我与四哥哥怎样，好像不关你的事吧？”
他愣了一愣：“恩，不关。喝了孟婆汤，这一世的纠纷就结束了。”
“是吗？呵呵，那你就去死吧，不见！”
我几乎用了所有的力气。
那些过往的记忆、愤怒，以及一切不明所以的情绪，统统注在这一剑上。
我近乎疯狂地向他刺去，没有一丝的停顿。
我被仇恨与愤怒蒙蔽了双眼，继而当那把剑穿过他的胸膛、发出沉闷的声响时，我傻在了原地。
那是我第一次伤人，恐慌之下拔出了剑想要时间重新来过。
然而换来的，是他的鲜血迸出染红了我的衣。
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带着一脸的微笑跪在了我面前，捂着胸口，最后却连嘴角都流出无数的血液。
我们都呆了，很久没人说话。
我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下得了手，我也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没有闪躲。
一切的一切，都出乎了我自己原本的预料，失控了。
“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躲……”我一直喃喃着。
“呵……这不……就是你我……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你别自作聪明！”我忽然吼道，“离殇，你总是这样，一副能看透我的一切的样子！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你以为你什么都知道，事实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他看起来很虚弱，“不重要了吧……”
说话间，他又吐出许多血来。
我忽然间觉得异常愤怒，无视四哥哥的劝阻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要做戏？离殇，你不是一直都很看重自己的尊严吗？现在算什么？一国之君居然跪在我面前？你别可笑地告诉我，为了我尊严什么的都不重要了！”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作答。
“笑什么笑！你给我起来！”看着他这样，心中的愤怒只有越堆越大，“霸道可恶的你哪去了？蛮不讲理的你哪去了？绝情无义的你有哪去了？！告诉你，我讨厌你现在的样子！比以前讨厌几百倍！瞧瞧你这幅颓废求死的样子，你拿什么脸面回去见桑离百姓？！你给我起来！！”
我死命地拽着他的衣角，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那你就去死好了！”心中的怒火忽然烧开，异常的烦躁，终于忍不住爆发地推开了他。
我转回身欲离开，想起了什么事便又转过去。
“我告诉你离——”
他就像那时的恨之一样，闭着眼静静地倒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轰——
脑子忽然炸开。
那时候便明白，之前的自己，大抵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慕儿……”
身后响起他们的叫唤声。
我如梦初醒，傻傻地看着他。
我在做什么……刚刚我都做了什么？
我根本没有办法自欺欺人，心无可避免地痛了。
呵呵……我在那么坚定不悔地杀了他之后，依然可笑地心痛了……
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我还未理清一件事其他事就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令我措手不及。
一切……都发生得太迅速了……
我就这么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我以为我会痛哭，可是我没有。我反而比任何一次都要冷静，一言不发。
颜诗画走来抱住我。“慕儿……是不是吓到了？没事的没事的……一切有我们，你不会有事的……”
我没有去看她，慢慢地拿开了她的双手。
“颜诗画……落幕了，散场了，不需要再演了。”
“慕——”
“我累了，”我出奇地冷静，转过身，“我要回去休息。”
“慕儿——”四哥哥的声音。
“土埋火烧水淹或是抛尸山野，随便你怎么处理。”
我要继续走的时候，又听到：“他还有微弱的气息……”
我顿住。
“哦……”继续走。
“慕儿，我不希望你后悔。”
“四哥哥你这是什么话，我为何要后悔？”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低的。“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但相信在场人都看出来了。慕儿……你输了心了。如果说你一直是沉着冷静的，那么——他就是你的不冷静。”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
“别自欺欺人了，你应该知道我比谁都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乘你忘记过去的所有占据你往后的生活。你说我自私也好，无赖也罢。”
我背对着他，摇摇头。“这不能怪你。是我自小缠着你。就算你这样做了，你也还是我的四哥哥。”
“慕儿，你还记得那次去穆山吗？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输了心。我同样相信他这次来真的是为了寻回你，以及——他是真的爱你。”
“呵，四哥哥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我失笑：“乱讲，四哥哥怎么会和他是同一类人呢！”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怎么决定就看你自己了。你要知道，大家都希望你能幸福，不要日后回想才去后悔。”
“放心吧四哥哥，我不会后悔的。”一定不会……